老头离开后,徐都尉没有动,坐在板凳上,闷不作声地嗑起寒瓜来。
过了很久,徐都尉才拍了拍手,走进老头待过的屋子里。
这屋里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还有一些干涸的血迹,都是那个老头留下的。
徐都尉在靠近床头的地面上拾起了一截断箭,盯着它看,有些出神。
一个多月以前,沙匪帮被剿灭,老头逃到了交州城,背后还中了一箭,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撑着这样的伤势,躲过了层层关卡,逃到交州城里来的。
那夜徐都尉刚要睡下,便听到了响动声,起身一看,一道黑影正在翻过墙头,徐都尉起先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小毛贼偷到他头上来了,结果一看,竟然是他那个好多年没见的爹。
其实自打李流云他们决定进剿沙匪帮的时候,徐都尉的内心深处便已经做好准备了,他得到消息太晚,李流云他们藏着消息一直藏到了临近发兵之前。到了那个时候,徐都尉既没有胆子去通风报信,也无力阻止官府进军,只能托病,拒绝了参与剿灭之战。
一来么,沙匪帮中还是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是看着他长大的,万一认出他来,会给他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二来,他毕竟是在沙匪帮中长大的,多少有些感情在,也不忍心在场目睹他们被诛。
想不到的是,自己老爹竟然逃了出来。
其实李流云等人至今都没有掌握到一点事实是,五年前的沙匪帮劫夺军粮事件,对沙匪帮的影响,远比官府想象中要来得大。
不仅原有的匪众几乎全军覆没,而且随之而来的,是外部势力对沙匪帮的介入,在他们的干预下,沙匪帮的上层遭到了大清洗,他的父亲也就是那时候才丢掉了大当家的位置。
宋奎这个名字,本身就是徐都尉他爹创立沙匪帮之时所用的化名,后来接手沙匪帮的人为了权力交接能够平稳,也避免在外惹人怀疑,于是顺带着将他爹宋奎的名字也一并接收了,反正他爹一直都很神秘,除了帮里的人,见过他真容的没有几个。
而沙匪帮的那些老弟兄基本都死在了蓝宁的清剿中,于是认得宋奎这个大当家的,更剩不下几个了,这也是新来之人敢直接冒用他父亲名字的原因。
将徐老头驱逐出沙匪帮的权力核心后,新宋奎倒也没有斩尽杀绝,将徐老头与几名沙匪帮的老人一起养在了后山的山洞之中,给他们以锦衣玉食,也算是厚待了。
这期间徐都尉曾经偷偷找机会去见过他爹一面,确定他爹无恙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么多年便再也没有相见,直到这一次。徐都尉也想不到两人会在这种情形下相遇。
徐都尉替他爹拔出了箭头,处理了伤口,简单止了血,但徐都尉这种军伍之人,的确是会懂一点医术,但多数是用来应急,所以不仅只是略通皮毛,而且手法也很粗糙,几乎每次换药,都会不小心撕裂伤口,导致鲜血溢出,才导致这屋内如今四处有血的情形。
但当时的情况,无论是带他爹外出就医,还是请郎中上门,徐都尉都不敢。从地下渠道找药,自己动手抹药,已经是徐都尉能想到最安全的方法了。
而且徐都尉除了担心他爹的伤口,更担心的,还是真假宋奎之事被李流云他们挖出来,但他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打听,只能旁敲侧击地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探听消息。
好在经过十几天的努力,他终于李流云他们并未对那个死去的宋奎身份产生怀疑,而且沙匪帮活下来的俘虏中,也没有知道他父亲身份的人,这让徐都尉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入夜,徐都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这时,敲门声忽然响起。
“咚咚。”
徐都尉一把掀开被褥,一个箭步冲出了房门。
“你怎么才来?”
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徐都尉气不打一处来。
来人是徐都尉的好友,李纯,也是交州军中的一名千夫长,今日便是由他值守交州西门。
李纯有些费力地摆了摆手:“你以为我不想早点来吗?可今日下了值,就被官长硬拉着去喝酒,那是我顶头上司,你说我敢不去吗?明明是他非拉着我去,结果你猜是谁结的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