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容在月光下奔跑,穿过雍都无数的巷子街道,影子在被月光拉得长长的,又越来越淡,直到鸡鸣响起,她茫茫然抬起头来,听到一声悠扬的晨钟,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雍都城心的寺庙下,一个和尚从扫撒干净的台阶上下来,见到她,双手合十,叹了一声佛号,递过来一个小小的馒头。
“施主,清晨寒凉,还要下雨,施主若是需要帮助,不妨沿台阶上去,先避避雨吧。”
愣愣的看着眼前的馒头,金容这才发现,自己衣衫破烂、蓬头垢面,像一只落魄凄凉的狗,不由得眼泪滚滚而下。
和尚看了,不再说什么,又念了一句佛,不疾不徐的往红尘中走去,她呆立片刻,察觉到一滴雨落在了头上,便忍住眼泪,朝台阶上走去。
闹中取静的城中心寺庙,香火旺盛,却在这清晨里格外寂静,她走上去,一个人也没有看到,只听到念经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原来正是晨课的时间。
寺庙最外侧的屋檐下坐着几个乞丐,有老有少,都脏兮兮的,她本能的想要躲开,但不知为何,她感觉自己和那些乞丐也并无多大区别,干脆也走过去坐下,乞丐们看了看她,像是在判断她的来历,又瞧见她一身泥泞,秀气的脸上还有擦伤,头发也乱七八糟,便没说什么,看她两眼,挪开眼睛。
一时间,屋檐下没人说话,只有内堂传来的念经声一阵一阵,在渐渐淅沥的雨声中如歌一般,从他们身边飘过,飘到寺庙下的滚滚红尘里。
诵经声中,金容想起自己面目模糊的父亲、沉珂虚弱的母亲,想起沈府后院的房间,和言犀观赏过的花园,然后是那场大火、死去的每个人……不知为何,又想起很久以前言犀问她的问题。
“这世上真的有神佛吗?”
她不知道,如果没有,为何每次在她失去时,给她新的家人、新的依靠。
如果有,如果有神佛和老天爷,那老天爷为何,会一次又一次的让她失去娘?失去家人?失去家?
“诸位施主。”
突然,一个清清亮亮的声音响起,金容一愣,这才发现,晨课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一个小和尚站在旁边的门口,略微歪着头,温柔的看着他们。
“诸位施主,还请今天不要在寺庙前面逗留,领过斋菜的可以走了,晚上再来,但主持师父说了,今天有贵重的客人,还请不要呆在香客会路过的地方,可好?”
小和尚年龄不过1、5岁,分明还是个少年模样,但几个乞丐听了,竟都规规矩矩的点头行礼,然后三三两两的朝外面走去。
金容不愿意离开,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她也不是乞丐,没有地方可以去讨饭,于是她愣愣的站在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那和尚关切的看着她,她便陡然便红了脸:“……我刚才领了一个馒头,可是我……我不知道可以去哪里。”
小和尚见她犹豫,十分坦荡的将她打量片刻,清清亮亮的问:“阿弥陀佛,施主你从哪里来?”
金容一愣,下意识的看了看来的路,看到绵延的台阶,一时语塞:“从、就是从那里来的。”
“原来施主从红尘里来的。”
说着,小和尚便笑了,他看着金容,眼睛里满是清澈的智慧,“施主若是愿意,到后院厨房帮忙也可以的,只是如刚才所说,不可随意在外面走动。”
“可……可以吗?我会生火劈祡,也会做饭,就当是……就当是刚才给我馒头的回报。”
“并无所谓回报不回报,你不过是刚好,碰到我每天清晨下去散步的师兄了,”小和尚点点头,笑着给她指方向,“不过施主既然有心,当然也是可以作为回报的,只是刚才说了,今天本寺有贵重的客人,所以你只能在后厨帮忙,不可以乱走,午餐和晚餐,你在厨房用,之后也不能在寺里过夜,施主明白吗?”
“明白。”
“好,那你跟我来。”
小和尚便高兴的笑了笑,带她朝寺庙后面走去,金容跨出一步,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你不问我的来历吗?”
“什么来历?”
“你不怕我是坏人吗?”
“哪有好人坏人?众生皆佛。”小和尚乐呵呵的,回头看金容一眼,眼神如一汪清泉,“我一出来就看到你了,如果可以帮助你,我会很开心的。”
“这样吗……”
金容不知道佛法的那些东西,她心里沉甸甸的,路过侧面门口时,忍不住转过头去,看一眼层层树叶下方的隐约市井,又回头看一眼宝殿中肃穆的佛像,想起“红尘”二字,低下头去。
和寺庙前方的清净不同,后厨显得十分繁忙,人们在巨大的厨房里走动、说话,有男有女,有和尚也有穿普通衣服的人,洗洗刷刷的声音汇合成奇妙的节奏。
小和尚带着金容走到门口,却也没有走的意思,反而十分随意的拉住一个人,十分随意的指着金容,十分随意的说道:“这是今天帮忙的施主,这会儿可有哪里需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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