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放好了,严继军急匆匆的告辞而去,说他这几天工作太忙,等过些日子不忙了,找个顾时回来的时间大家凑一起喝酒聊天。
顾昭跟顾时就去汽车站坐车回家,从这个宅子,沿着宅子西边的大路往北走,走过两个路口,再往西走百十来米,就是汽车站,而且,汽车站对面不远处就是县里的医院,非常方便。
一路摇晃着到了顾家乡,兄弟两个下了车之后,远远地就看到顾昉跟一帮小孩子在街上玩耍,看到顾昭顾时回来了,顾昉就高兴的跑过来,小脸上脏兮兮的。
顾时问他:“顾昉,你不是说你在家里写寒假作业吗,怎么又出来玩了?”
顾昉有些得意的说:“三哥,咱爹说开学了我就要去城里读了,那寒假作业可是咱们这里的老师发的,我写不写的城里的老师还能要吗?”
顾时惊讶的说:“顾昉,你是不是理解错了啊?寒假作业是全国统一的作业呀,不单是村里的老师开学了要收假期作业,就是城里的老师也一样要收啊。”
顾昉的小脸一下子就跟一个苦瓜一样,顾时幸灾乐祸的说:“顾昉啊,我可告诉你,咱们搬家,可是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去了城里,你不得赶紧熟悉周围的环境吗?别到时候顾征他们去街上玩,就你还得留在家里写作业呢。”
顾昉二话不说,拔腿就往家里跑,他寒假作业没有写几页呢,本来他一直都是这样,放假之后就开始玩,等到假期要结束了,不能继续拖下去了,这才开始写作业,过年
之前家里多热闹啊,就算是顾孜每天催促他们几个写作业,可顾昉一颗心就在外面,哪里能安心的写作业,能糊弄就糊弄,能拖拉就拖拉,过年的时候知道过了年就要搬到城里去,在城里的学校读,顾昉就觉得,作业直接不用写了。
等兄弟两个回到家里,就看到顾昉坐在西屋的炕头上,沉着一张小脸伏在炕桌上写寒假作业的顾昉。
顾孜好奇的站在东屋门口,问顾时:“三哥,顾昉怎么回事啊,回来也不说话,从包里面翻出来寒假作业就去那边屋里,这是受刺激了吧?”
顾时笑着说:“是顾昉没想到,寒假作业新学校的老师也要检查,他以为是不检查呢。”
顾孜不由得哈哈的笑了起来,顾昉扭过头,没好气的说:“我就知道你要这样幸灾乐祸,要笑不要在这里笑,打扰我写作业。”
顾父初六就得去学校,一大早坐公共汽车走了之后,顾时也要准备去北海市报道,顾昭就安心的待在家里,帮着顾母整理行李,有些自家用不上的东西,就给顾明家里送过去,他们两口子结婚这几天,家底子还是有些薄。
顾家准备要搬家的事情,没有在外面讲,村子里现在说的最多的就是顾征跟顾明的妈妈,郑秋意,跟顾昭离婚之后,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待着,后面是不是还要找个人再结婚。
就有人过来问顾征跟顾松,顾松年纪还小,顾征已经嘱咐好他了,别人问什么都不要说,顾松听他哥哥的话,别人问的时候,就是看人家
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好听的话,难听的话,就跟没听见一样。
至于顾征,人家说的好听,就跟人家闲聊几句,要说的不好听,就当是没听到,要顾昉在一边守着,顾昉就骂人家多管闲事,然后带着俩侄儿回家,要闹得厉害了,顾昉就让他们去郑家打听去,这是郑家的事情,又不是他们顾家的事情。
顾昉回到家,烦躁的对顾母说:“娘,咱们还有几天搬家呀,街上那些人整天的问这个问那个的,烦死个人了。”
顾母就笑着说:“你自己算算还有几天搬家呀,你也不要总去街上玩了,看看你自己的东西都整理好了没有,还有你的作业啊,包啊,搬过去之后没几天可就要开学了,到时候你要缺了这个少了那个的,我可是不管的。”
顾昉轻轻地叹了口气,对顾母说:“娘,也就是您,对我这么放心,您就不怕我做不好耽误事情吗?”
顾母耐心的说:“顾昉啊,过了年,你就十一岁了,你这个年纪,要在早几年,一天能挣好几个公分呢,也就是现在,包产到户,咱们家现在也没有什么地了,放了假,别的孩子跟着在地里干活,你倒不用,你呀,好好珍惜现在的生活吧。”
顾孜跟着说:“对啊,顾昉,你可得好好的珍惜才对啊,我跟咱们几个哥哥小时候可没有你现在这么幸福,还去街上玩,有这个功夫,去林子里捡点柴火回来烧火不好吗?咱三哥那时候也就是念初中吧,放麦假在家里,都是挣整公分的,一个假期干下
来,三哥背上的皮都晒掉了一层。”
顾昉不敢置信的看着顾昉,顾昉能记事的时候的已经包产到户了,这几年下来,村子里还没听说谁家吃不上饭或者是谁家穷的要去外面要饭,那些什么挣工分啊,生产队干活啊,顾昉这样大的孩子哪里经历过啊,也就只是听家里人说起过而已。
顾母把炕上摊着的几个包袱给收起来,对顾昉说:“你的哥哥姐姐们,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是吃了很多的苦,你大哥
六七岁的时候,没什么吃的,差点饿死了,后面你二哥三哥他们呢,不去生产队干活就没有钱,没有粮食,想要吃饱了,就得使劲的干,挣高公分,天下雨不用上工的时候,还得去河边啊树林里面啊,找点能吃的,能用的,看看你们现在,再想一想你的哥哥们的经历,顾昉,你一定要好好的珍惜才对。”
顾大夫的东西太多了,顾骁跟顾昭商量过之后,找了一辆大卡车,趁着夜色,把一些家具给拉到了城里,顾大夫的这些家具,已经用了几十年的时间,料子都是好料子,顾大夫也舍不得就这么扔了,顾骁就给搬到城里。
正月十二一大早,天色还没亮呢,三辆卡车拉着满满的东西,在东顾村跟西顾村之间的那条往北走的公路汇合之后,往北走,往常宁县城而去。
顾欢颜被顾母抱在怀里,身上盖着一床旧被子,坐在卡车车厢的家具空隙里面,一边感受着清冷的空气一边看着已经有些清亮的天色,她知道,这个顾家村,她生活了半
年多的地方,日后,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顾母搂紧了顾欢颜,有些伤感的对坐在身边的顾孜说:“我跟你爸爸,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这几十年的时间里面,我除了去县里,再没有去过别的地方,现在,我要离开这里了,我心里没着没落的。”
顾孜就安慰她:“娘,您呀,这是因为对未来没有一个很清晰的掌控力而产生的一种恐惧的心理,您说您有什么可害怕的呢?我爹陪着您,我再过三年多就回来了,很快的,还有这几个孩子,以后您就要照顾这几个孩子了,整天那么忙,到时候还有时间让您再想这些事情吗?”
顾母摸了摸顾欢颜的头发,跟着点头,说:“说的也是,这几个孩子呀,且还得好好的照顾几年呢,等他们一个一个的都考上了大学,我到时候应该是就松快了。”
顾孜却笑着说:“看您,我三哥还没结婚呢,万一到时候我三哥生了孩子也得放家里让您带着呢?”
顾母就有些生气的说:“合着我就是专门管着带孩子的呗,说不准到时候我也能找点什么事情做呢?我也是读过大学的人,虽然因为战争我没有拿到毕业证,可是我受过的那些教育可是实实在在的。”
顾孜很感兴趣的问道:“娘,原来都没听您说起过呢,您读的是哪个大学啊?”
顾母不在意的说:“就是你现在读的这个学校啊,我跟你爸爸算起来还是校友呢,不过我们不是一个专业的,也就是在学校里面见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