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看的出来父亲脸上也有些无奈。
“咱们乡的人,其他工作都还能积极配合,可唯独在户籍这个问题上,就是怎么都讲不明白。还有更甚者,觉得这个户籍造册就跟阎王爷的生死簿似的,非得说这东西不吉利。”
我心说这都是哪跟哪的事啊?再没学问也应该知道户籍是什么东西,这又不是解放了才有的,历史上哪朝哪代没有这个东西,怎么现在却遇到这么大的抵触。
“就咱们乡有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吗?”我问道。
“那倒不是。”父亲说道:“听说临近的几个乡都是这样,就城里还好点。”
我说道:“您没去查查这里面有没有什么问题?我怎么觉得这有点不太对劲啊?”
父亲手指敲着桌子,回忆着说道:“早就派人去查过了,户籍统计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抵触的情绪,进度也很快,可是两个多月之后,三个村的村长分别找到了我,告诉我村子里开始有了对于户籍不利的传言,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户籍统计开始变难了,停滞不前。”
“什么样的传言?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话?”我皱眉问道。
父亲回答道:“这些传言只在少数人里传播,知道的人很少,但却影响很大。不怕你们俩笑话,直到现在我们依然没有查出来这些传言是什么,从哪儿开始传开的。现在不是老年间了,刑讯逼供是不可能了,我们只能慢慢查,不过现在倪小姐来了我们这儿,希望你那先进的查案方法能帮我们查到些线索。”
倪小冉点着头,虽然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但是眼睛里却好像冒出来了色彩,我知道这件事勾起来了她的兴趣,却想不出来她会怎么做。
“庄叔叔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工作?”倪小冉突然站了起来,兴奋问道。
父亲一愣神:“金局长让我在开始工作之前给你们俩进行培训,我还想跟你们商量商量培训怎么进行。”
“庄叔叔,难道最好的培训不就是实践吗?我看明天就开始工作吧!”
倪小冉这句话说完,我反而有些吃惊,我没想到她能这么雷厉风行,根本不需要时间去适应,更加没想到她还有股子知难而上的气魄。
说完之后,倪小冉也不等父亲再说话,笑着就往门外走去,我想了想,对着父亲点了下头,赶紧跟了出去。
“倪小姐等一等。”我说道。
倪小冉转回头:“咱们年龄差不多,你就别小姐小姐的叫我了,不用这么客气,就叫我小冉吧!”
“呃……好吧小冉,我是想问你咱们以后就一起工作了,还不知道你住在哪里?而且咱们分局离城里可不近,你一个人上下班会不会不安全?”
倪小冉边走边说道:“我暂时住在前门外我姑妈家,方便倒是方便,不过确实离咱们分局有些远。我来之前金局长跟我说已经和庄叔叔打过招呼了,在分局后院会为我整理出一间房让我住下。不过明天就上班的话,这几天只能先回姑妈家,早出晚归是躲不掉的了,我小心些应该没事的。”
眼看着已经要走出分局大门了,我犹豫着还是开了口:“要是实在不行不如先去我家暂住几天吧,我家有间空房,平常收拾的很干净,只不过我和父亲、爷爷三个人大男人,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这句话说出来,我就有些后悔了,哪有这么随便邀请女孩到自己家里住的,再让人家误以为我是浪荡公子,那可就解释不清楚了。
我本来还想赶紧解释一番,却没想到倪小冉听了这话好像有些兴奋似的,脸上挂着喜色的对着我点了点头。
“你这个主意不错,你们家离这里那么近,我就不用早起了。反正也就住个三五天,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走!”
我脑袋里还没转过弯来,却看见倪小冉突然拉起了我的胳膊,直接就往门外走。
我赶紧问道:“你拽着我干嘛去?”
倪小冉说道:“帮我回家拉东西啊。”
“你不用先跟家里人打声招呼吗?起码问问家人的意见。”
倪小冉笑着说道:“我父母都在美国,你让我怎么问?写信?等信到了美国,估计都得一个月之后了。”
“那你不跟你姑姑打声招呼吗?”我又问。
倪小冉的表情突然有些落寞,这种转变让我很是措手不及,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姑姑从来不管我,她巴不得我赶紧从她的家里滚出去。”
后面的话我没再问,打听别人的家事是很不礼貌的。帮助倪小冉搬家之前我回了趟家,把她要来住的事情告诉了爷爷。
爷爷听说是个女孩来家里很高兴,我知道他误会了,但这种事越描越黑,我只是告诉他,我和小冉只是同事,信不信就由得他了。
我没想到小冉这么开放,这有可能和她从小在外国长大的经历有关系,我想她独自生活的能力一定很强,否则一个人在北京,又没有父母照顾,要是我早就没心思“建设祖国”了。
和她一起回到她前门外的住处的时候,我并没有看到她的姑姑,我看她已经收拾东西准备走了,不由得问她:“不用跟你姑姑说一声吗?”
我看她手里的动作停了一下,没抬头的回答道:“不用了。”
我赶着驴车,后面带着倪小冉,我没想到一个女孩子全部的家当却只有一个大包袱,东西少的可怜。
她一直在沉默,这种沉默让我觉得很别扭,我觉得可能是我的某一句话让她想起了自己的伤心事。
“你知道吗……”倪小冉突然说起了话:“我父母嘴里的姑姑并不是这样的,我刚到这里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找错了人,可爸爸给我的照片上的人,又和我姑姑一模一样。”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话,我想她这句话其实是跟自己说的,我只能继续选择沉默。
“我爸爸口中的她,是个慈祥和蔼的人,因此父亲才不担心的把我一个人留在北京,但没想到我所见到的,却是一个冷漠到好像没有感情的人一般,她最多的时间都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有的时候我甚至猜测她有没有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