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买这一位置可不是寻常人能坐的。
因其平日里油水不少,且与府中各处都能接触的到,众人轻易不敢得罪,是以在下人之中颇有些威望。
可听墨染所言,她爹先前只是一名普通的小厮,无钱无权,何以能一跃成为外院采买管事?
明月眼眸一转,一种思虑忽而恍过,接着略显清冷的声音响起:“你爹可是有贵人相助?”
墨染惊奇的睁大了双眼:“姑娘果真是料事如神,我爹能当上这管事,多亏了大老爷的照拂。”
“父亲?”明月没想到,竟然是她的父亲?
墨染兴奋的点头:“约莫有四、五年了罢,当年我爹替大老爷办成了一件差事,据说大老爷很是满意,没几天我爹就被擢升为外院采买管事。”
明月微微笑着:“看来,父亲当时的确是对你爹青睐有加了。”
墨染神色赧然,低了头不好意思道:“我爹其实没那么大能耐,那次能办好那件差事,全靠哥哥出谋划策。”
明月笑意加深,这位青霄,可真是越来越令她期待了呢。
窗外的清风一阵阵吹进屋内,明月抚了抚被风吹乱的发丝,起身离开窗边,向着案走去。
墨染眼尖的合上了窗桕,转身见着姑娘拿起了那本《资治通鉴》,当下低眉敛目,轻手轻脚的离开房,缓缓将门关上。
晚膳过后,明月正在院子里踱步消食,香随伺一旁,墨染走进院中,朝着明月行来,低声禀告:“姑娘,青霄回话了。”
明月止住脚步,随即向着屋内走去,并道:“回屋再说。”
待行至里间,香替两人起烛火,便退到了屏风之后。
墨染这才接着禀告:“哥哥说,按您之意,最好的选择当为开设酒楼,酒楼设五层,一层为大厅,二层为普通包厢,三层专供人士子、官员差吏,四层专供内宅女眷,五层专供达官显贵。”
说完,墨染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明月,自家姑娘有多少银钱,她都是知道的,可是哥哥坚持让她这样说,本着对哥哥的信任,墨染才鼓起勇气如实禀告。
明月的脸庞在烛光下映射不清,墨染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听她声音喜怒不辨,轻声道:“酒楼如何吸引客源?”
这个问题,青霄自然也与墨染说过。当下,她毫不犹豫回答:“于顶层达官显贵而言,环境乃是第一要素。酒楼需建立于清冷僻静之地,内部装潢以低调奢华为主,包厢间不可间隔过小,包厢面积需要扩大,做好保密措施更是重中之重。”
明月轻轻点头:“接着说。”
“于四楼女眷而言,功能丰富、伺候周到方可赢得人心。譬如可在四楼设投壶之所,或备些叶子牌、棋盘棋子等。另四楼需多安排些侍女,务必能及时解决客人的任何问题。
于三楼学子而言,房四宝必不可少,若有大家画以供观摩,则再好不过——”
说到这里,墨染偷偷觑了明月一眼,心下揣揣不安。
哥哥的意思连她都听明白了,竟然想要姑娘拿出收藏的画,置于酒楼中供众人消遣。
姑娘的那些画,于她而言,无一不是宝贝,均为她的珍藏,平日里轻易不示于人前,怎舍得拿到酒楼之中?
明月脸上似笑非笑,既未动怒,也未褒奖,只淡淡道:“下面呢?”
墨染深深吸了口气,将最后的一段话一股脑儿说了出来:“哥哥说,酒楼重点在于楼上的客人,若能将楼上的客人招待好,便不愁其他。
一层与二层的普通客人来此无非就是两点,其一为菜品,其二为遇贵人。菜品这一项,江家百年世家,底蕴深厚,想必有不少独特的方子,若姑娘舍得银钱,也可使人到旁处搜罗各地美食良方,大厨的人选之上,哥哥已有一位中意的,只是挖掘过来还需要些时日。
若有一心仅为遇着贵人而来者,还得看贵人愿不愿意让她们攀上来——”
这番计划虽不算详尽,可短短时间内,青霄便能想到这许多,足见其智谋。
明月垂眸沉思,不得不说,她对这份计划很是动心,正因如此,明知酒楼建立,将会耗费巨大,而她此刻囊中羞涩,根本拿不出钱财,可依然没有直言拒绝。
很快,她有了决定。
这酒楼非她一人之力可建起,若一定要做,只能借家族之力,如此一来,必得先行向母亲禀告此事。
如此便等同于将酒楼之事完全交与了江家,明月或许无法从中获取利益。可即使如此,她也不会后悔,家族强大,才能使她拥有更多底气,才能更好面对未来的险境。
至于如何充实自己的钱匣子,明月叹了口气,还是再另想办法吧。
“此事我会禀告母亲,你先回去给你哥哥提个醒儿,明日母亲八成会亲自见他。”
墨染一惊,说不清心中是激动还是紧张,或是二者兼而有之,她连忙俯身回道:“是,多谢姑娘提醒。”
明月挥挥手,墨染见状告退,绕过屏风,香正眼观鼻鼻观心立于门边,见着墨染走出,明白这是两人说完了话。
她走进里间,目光直视身前三寸地面,轻声道:“姑娘,可要沐浴更衣?”
明月侧头看了看窗外,见白色的窗纸已被夜色染黑,才恍然发觉时候已不早了。
“什么时辰了?”
“亥时了。”
“时间竟过的如此之快。”她不过是与墨染说了几句话。
香抿嘴一笑:“您太过投入了。”
明月看着香,歪头想了想,青霄所言的确吸引了她的心神,却没想到竟能致她忘了时辰,摇头无奈一笑,明月看向香:“备水吧。”
香躬身行礼应是,随即转身走到外间,吩咐底下的小丫鬟们。
明月回想着酒楼之事,今日天色已晚,父亲应该已回到了正院,只能明日再寻机会与母亲说一说此事了。
沐浴之后,明月很快睡下。
烛火熄灭,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