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和伙计唯唯诺诺,赶紧退了回去。
我们坐在房间门口,乞丐们不敢出来,他们饿得嗷嗷叫,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后来,我听到白胡子老乞丐苍老的声音传来:“都不要叫了,快点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
听到丐帮饿成了这样,我和黑乞丐都捂着嘴巴偷偷笑。
我悄悄对黑乞丐说:“你在这里盯着,我去去就来,给我们弄点好吃的。”
黑乞丐说:“最好弄点肉,喝点酒。咱们有吃有喝,气死这帮孙子。”
我跑出车马大店,在县城的大街上游荡着。夜已深,街道上只有零星灯火。只要看到哪里有灯火,我就悄悄跑过去,察看虚实。走到城墙下的时候,看到有一户人家院门紧关,但是门缝里有香味和灯光漏出来,我侧耳倾听,听见两个人在交谈,一个说:“狗肉越煮越烂,越烂越香。我们先睡觉,天亮后再吃。”另一个说:“那就要把火盖上,天亮了,煤烧透了,肉也烂了。”
我一听有狗肉,口水立即涌了上来。
狗肉是最好吃的东西,猪吃食,羊吃草,狗吃肉。猪肉羊肉都香得不得了,狗肉那可就更香了。吃狗肉喝烧酒,那是神仙的日子。而且,乞丐们都知道狗肉好吃,也最爱吃狗肉,他们到处跑,看到没有主人的狗,就打死了吃。
那两个人去睡觉了,我悄悄爬上墙头,溜进厨房,揭开锅盖,浓郁的狗肉香立即扑鼻而来,把我香得口水直流。我用钩子勾出一块狗肉,尝一口,已经熟了,满口生津。我二话不说,扯下两条狗腿,回头看到案板上还放着一坛烧酒,不由分说就抱在怀中,可见这家主人也是一个高尚食客,知道吃狗肉必须喝烧酒。
怀揣两条狗腿和烧酒,我兴冲冲来到车马大店里。黑乞丐流着口水迎上来,他说:“我大老远就闻到香味了,好吃的来了。”
我们坐在房门口,一人拿着一条狗腿,咬一口狗肉,喝一口烧酒,这条狗估计是条五六十斤重的大狗,仅仅一条后腿上的肉,就有两三斤重。
我们吃着喝着,得意万分,房间里又有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乞丐们这会儿都在忍受痛苦的煎熬,而且痛不欲生。
我大声唱道:“人生在世如****。”
黑乞丐唱道:“且自开怀饮几盅。”
我接着唱道:“酒里自觉乾坤大。”
黑乞丐唱道:“壶中日月大不同。”
我接着唱道:“烦恼苦闷都不想。”
黑乞丐唱道:“有酒有肉好光景。”
………
我们吃完了狗肉,喝足了烧酒,然后隔窗把两根狗骨头扔进去,里面传来了争抢的打斗声和吸吮的滋滋声。
远处想起了梆子声,干燥的梆子声连敲四下,已经四更了。房间里哈欠声响起,那帮烂货要睡觉了。我心中突然诞生了一个天才的想法:偷走他们的衣服,这样他们就再也不会纠缠我们了。
我和黑乞丐故意脚步很响地离开了。我们走在明亮的月光下,故意让他们看到我们渐离渐远。
走出几百米后,我们又悄悄返回,黑乞丐藏在墙角,给我放哨,我溜进车马大店的灶房里,偷走了一盒火柴。那时候北方人把火柴叫做洋火,一擦就着;而在没有洋火的地方,人们还用着火引子。我在前面介绍过火引子,就是把艾蒿晒干,拧成细绳,暗火一直像很多年后的蚊香一样在悄然烧。如果需要做饭,吹一口火引子,火苗就会慢慢出现。
洋火比火引子方便多了。
偷走了灶房的火柴,我又悄悄打开丐帮住宿房间的窗户,溜了进去。我一跳下窗台,立即闻到一股浓郁的臭味,是汗臭、脚臭和屁臭混合在一起的异常难闻的气味。乞丐们都脱了衣服,堆在脚边,光着身子钻进了被窝里。连续两天来,他们被我们骚扰得头昏脑涨,也太想好好睡一觉了。而且,乞丐们因为经常不洗澡,不换洗衣服,衣缝里都长满了虱子,他们为了睡觉舒畅,就必须脱光衣服。
我把乞丐们的衣服从窗口扔出去,黑乞丐在窗外接应,然后我跳出窗户,将这些肮脏的散发着臭味的破烂衣服,堆在一起点了。红色的火苗舔着又破又脏的乞丐服,一群群绿豆般大的虱子,在火苗中惊慌逃窜。荜拨的脆响接连响起,那是虱子滚圆的身子在爆裂。
乞丐们睡得很死,虱子的爆裂声和明亮的火焰,也没有唤醒他们。
最后,丐帮的衣服变成了灰烬,我们对着还散发着黄色光亮的灰烬,怒气冲冲地撒了一泼尿,然后踏着一地细碎的月光,凯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