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贵妃被禁足的一个月里,茶饭不思,整日躺在床上,宫里的婢女实在看不下去,多次遣人去了陵王府,这才请来了李长煊。
淑贵妃折了老嬷,又与陵王殿下生了嫌隙,如今是腹背受敌,但心病还需要心药医,见到李长煊过来,灰暗的眸子,亮了下,片刻又暗下去。
多日不见,李长煊的气色已经恢复如常,脸色也比之前红润了很多。
对于这个儿子,她不是没有愧疚的,尤其在发生那样的事情后,他还愿意来这月华宫,她在李长煊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喝完先前的粥。
她绝食不是一日两日了,唯一来看自己还是只是李长煊,陛下不会不知道,她知道这些苦肉计是换不来不爱人的怜惜的,但她还是痴痴抱有一丝幻想。
她握住李长煊的手,眼眶泛红,“是母妃对不起你,如今这个下场,也是母妃咎由自取。”
李长煊抿了抿唇,他先前是恨的,可是现下,他看着女人虚弱的面容,以及额间几根花白的发,顿时就释怀了,“儿臣不怪您。”
握着他的手更紧了一分,“你当真不怪母妃?”
等到肯定回答的淑贵妃松了一口气,原本以为以李长煊的性子此事是不会轻易翻篇的。
“如此便好,但是母妃这些日子被困宫中,一直有一事不明。”
李长煊问,“何事?”
“李长乐怎么会知那药藏在嬷嬷身上,她又是怎么怀疑我的?”
她自问行事谨慎,除了那日与李长煊发生争执时说过下毒一事,后来并不曾跟任何讲过,撇得干干净净,就算李长乐要怀疑,要翻案,那也不会那么快轮到自己。
她知道李长煊不愿意提到此事,这是这里面关系重大,她不得不理清楚,“煊儿,我们身边必定有东宫的细作。”
李长煊已经皱起眉,并不愿多说,“母妃安心静息,此事儿臣自有分寸。”
淑贵妃见李长煊要走,顿时有些焦急,再次重复道,“你可别大意,小心身边的人,尤其是近身护卫!”
李长煊敷衍地点点头,便离开了。
开春之后,北齐有两件大事。
第一则是北齐与南楚的开战,由穆景禹挂帅,攻破敌军,夺回城池。
启程的那天,大军整装待发,陛下和太子亲自斟酒相送,承天门下,大军齐声大喊“扬我国威,此仗必胜!”
说完将碗中美酒一饮而尽,重重的摔在地上,士气豪迈。
长乐知道这将是自己最后一次见穆景禹,难免生出伤感之情,前线危机四伏,她毕竟一介女子,空有些权谋之术,但也无用。
穆川也在,他素来沉默寡言,就像是这种送别的场合,他的神情也是与以往无异,只是亲自为穆景禹倒了碗酒,说了声,“兄长珍重。”
穆景禹了然于心,重重地拍了下穆川的肩膀,又看了眼长乐,“你也是。”
长乐道,“穆将军此行万万小心,长乐在这等着将军得胜还朝。”
难得见舞阳公主说出如此话,穆景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穆川,咧牙一笑,“我备了礼物就放在我屋子里,你若得了空就去取。”
这话虽然是对着穆川讲的,但长乐也听出个味来,礼物,什么礼物,那不就是准备的新婚贺礼吗?
也不知这穆景禹哪里来的信心,居然会认为穆川喜欢自己。
穆川没有理会,军队已经开始出发了,他站在城门上,目送穆景禹驾上车,一身银白色的盔甲,腰间悬着长剑。
就那样,一点点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穆景禹不愧为北齐骠骑大将军,不过半月,传回来的捷报,都是穆景禹的勇猛战功。
这第一件大事,在穆景禹的平定下,安了北齐子民的心。
另外一件事情,是关于李长琰的婚事,这是陛下的心病。
北齐太子李长琰,已经十九岁,很多同龄的男人在这个年纪,孩子都好几个了,但李长琰却是独守东宫,连妾室都未曾纳过。
于是春招后,经过层层选拔的秀女陆续进宫了,皇宫里因为新添一批姑娘,变得热闹起来,更有几个胆大的,路过东宫殿外,探头探耳。
若是得太子青睐,荣华富贵,锦衣玉食。
长乐倚在楼阁边,手里拿着蒲扇,一下没一下摇着,那楼阁下,内廷司姑姑正手把手教着那些秀女礼仪。
过两日便是上元节,是春节之后的第一个重要节日。
而李长琰必须要在这天,在楼阁下的秀女选出其中一位册封太子妃。
李长琰可不像长乐这样,不喜欢就可以不娶,他是太子,未来就是天子,他的妻子以后就会是皇后。
就算不说,长乐也知道,这些入宫的秀女,虽说穿着一样的秀女裙,但各个都大有来头,只不过比起谢妫稍逊一点。
提起谢妫,她并没有参加此次选秀,但长乐明白,她心底是经历过一番挣扎的,李长琰本就对谢妫无心,她在不在,没有区别。
不过长乐是想搞清楚,皇兄一向宽仁,为何独独对谢妫这般讨厌。
但是回回长乐找借口刨根问底时,李长琰就会巧妙的迂回,似乎不愿提起当年之事。
楼阁之下,秀女们莺莺燕燕,各自扎堆,有人瞧着长乐了,先是“呀”一声,然后就被教规矩的嬷嬷瞪了下,耳提面命道,“上头那位可是舞阳公主,冲撞太子都不要冲撞她!”
秀女们立马点点头,但还是经不住好奇抬头看去。
长乐摇着扇子,嘴角微微勾起,“今年的春天真是格外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