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下着雨。索隐玉百无聊赖地坐在窗子前。进入城中已经两天了,虽然进城时与铁镜一战堪称惊艳,但一行人还是如石沉大海,没在赤雪城中泛起一丝波澜。城中的空房子很多,只要能驱赶借住的各色人等,房子就是你的。六人轻而易举地寻了座荒废的院子,又打败了几波同样看上这院子的人之后,算是有了落脚之处。也就是这两天,索隐玉发现与传说中不同,赤雪城也是会下雨的。这让他想起了东海之滨的故乡与那已经破败的宗门,也让他暂时忘却了无人问津的尴尬与坐吃山空的威胁。
门开,刘伶一脸失落的进来。这一天她跑遍了附近的镖行、行会,也接了几份悬赏。但对方一见是个娇滴滴的大姑娘,根本不用考虑就直接淘汰掉了。让一向好脾气的刘伶都险些发火挑了那间镖行。羽雪鹤见她脸色不好,安慰她道:“在陌生地方受些闲气是在所难免的。明天换我去吧。”羽舞鹤道:“要不咱们也像别人那样先挑战那些成名的人立立威?”刘若、羽迎鹤纷纷赞同。羽雪鹤叹口气道:“哪有那么简单。明天我再去试试,不行再说吧。”
这些天城里发生了不少事,最为引人注目的还是北城琥珀玲珑轩的水火和南城春秋棋院的雪舞同时宣布杀手排行榜名列第一的折空被其旗下杀手所杀。雪舞有折空的右臂为证,水火则高调地挂出了折空的人头。城中一时议论纷纷,但无论怎么说,这次较量雪舞终是输了一筹。这让雪舞大为恼火。月和舞敏锐得察觉到了这一点,在双倍返还了酬金之后的那天夜里,就悄然离开了居住的地方。
明月当空,月和舞走在空无一人的朱雀大街上。一路上并没有人拦截,但二人的脸色却越发凝重起来。果然,在那座代表着南城与朱雀广场分界的牌坊下,站着两个人。左边的是个矮子,面目狰狞,手柱一柄比自己还高出几分的大刀;右边的行者打扮,手持一柄长柄降魔杵,背插五把飞剑。月、舞停下脚步,步月归抱拳道:“非要苦苦相逼吗?”矮子手中巨刀一摆:“一招。要么走,要么留!”
步月归闻言静气凝神,口诵法语,右手朝向天上的明月。只见光华璀璨,步月归右手已握住一柄月白色的法杖。矮子与行者神情一凛,步月归已缓缓漂浮起来,月牙形的杖尖仿佛与月亮辉映,放出耀眼的光来。付舞驹趁机向前冲去,双手不断掐着法诀。
“小心了!”矮子一个翻滚,巨刀划出凌厉的刀气劈向付舞驹。付舞驹去势不减。身后的步月归向前一指,昏黄的一缕光芒如水般缠绕在刀气上,竟将刀气消弭无形。付舞驹借此机会冲至牌坊下,手中的法诀也终于完成。只见她双手向上一捧:“花满天!”一朵巨大的紫色花朵冉冉上升,飞至半空猛然爆裂开来,四散的花瓣犹如片片利刃激射对手。同时步月归亦轻吟一声:“满月!”满身光华在月牙尖上汇聚成一个光球,犹如离弦之箭向牌坊射去。
“疯魔斩!”矮子巨刀一震,刀气四散,与花瓣碰撞,发出一连串的响声。行者刚要上前,却不知为何身躯一停,最终无奈的闪向一旁。付舞驹已伸手接住光球,连人带球冲过牌坊。步月归道声“再会”,身形一闪,已然出现在光球所在的位置。
矮子看着二人消失在视线中,转头埋怨那行者道:“你躲什么!”行者苦笑,也不说话,转过身来。矮子看得清楚,行者背上裂了几道口子,鲜血淋漓。“是付舞驹?”矮子问道。行者看着留在牌坊外的光球,道:“是有人在接应她们!”
离人巷。羽杉慢慢的朝前而行。巷子尽头乃是琥珀玲珑轩,赤雪北城少主水火居住的地方。水火羽杉是知道的,之前也见过几次,还从她手中接过几笔生意。但从不知道原来琴儿跟水火是认识的。就在昨天水火竟找上门来将琴儿接走了,而琴儿跟在水火身边竟如一只跟在主人身边的小猫般,乖巧可爱。让羽杉好生郁闷。辗转反侧一夜之后便早早起来,来琥珀玲珑轩赴约。
走近琥珀玲珑轩。虽然来过几次,但与前几次一样,看到琥珀玲珑轩的精致奢华,羽杉还是惊叹了一下,然后推门而入。第一次来这里的人在进来后,第一反应都是在出去看看是不是来错了地方。因为奢华考究的外表之下,轩中的陈设却简陋到了极点。厅室正中起了一堆篝火,篝火周围铺着做工精细的席子,旁边是一只小几,上边摆放着茶壶茶碗。若不是那一排排的柱子,几乎会让人以为是进入了山洞之中。
羽杉走到篝火旁坐下,水火给他倒了一杯茶。羽杉也不客气,端起就喝,喝完说道:“茶叶又比上次的差了。”水火道:“对你这种不知茶道之人就该如此。”羽杉笑笑,环顾四周,又道:“不是我说你,你这里真该好好装饰一下了。跟山洞似的。”水火道:“我也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修完门面后没钱了。如果你肯赞助的话,我一定好好收拾。”羽杉不接她话头,转移话题道:“琴儿呢?我来接她回去。”水火道:“在找过去的感觉呢。你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她就躲在后面偷偷地看你。不然你以为就凭你能把她给骗回去?”羽杉愣了一下,眨眨眼,道:“说起我第一次来这儿,我就忍不住要问你。每次见你都感觉跟上一次判若两人,你不会是有个孪生姐妹吧。”水火眼波流转,横了他一眼:“你猜!”又捂嘴轻笑,道:“好了好了,闲话打住,说正事了。”
羽杉正襟危坐:“但凭吩咐!”水火也是神色庄重,只是那微微翘起的嘴角却总是让羽杉去想她是不是又在算计自己。他正胡思乱想着,水火已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递了过去:“这个人你可认识?”羽杉接过,扫了眼,摇了摇头。水火拿起画像,铺在案上:“这张脸你不认识,但这个人你肯定认识!”她在画像上抚摸两下,吐出两个字来:“江离!”
“奕剑江离!”一听这个名字,羽杉难掩身上杀气,“他在哪儿?”水火道:“就在城中。他虽然易了容,但仍逃不过我的眼睛。”“他在哪儿?”羽杉重复道。水火见状,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泼在他身上。羽杉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水火放下茶碗,道:“他在春秋棋院,现在是雪舞最信任的智囊。”羽杉道:“你是怕雪舞为江离出头?放心,雪舞若出手,我就干掉她。想来,这也是你想看到的吧!”水火摇头:“这你可就错了。你杀江离可以,但不能动雪舞。因为这么做会破坏平衡的。”“平衡?什么平衡?”羽杉奇道。
水火将茶续上,道:“所谓平衡,便是这赤雪城中,东城金甲,西城寒风,南城雪舞与我北城水火,四者缺一不可。若你杀了雪舞,那么所有人都会认为是我在背后撑腰。金甲、寒风定会趁机发难,而南城更会成为无主之地,受各方觊觎。那时候会变成何种局面,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况且,”她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你也不一定杀得了她。”羽杉哑然失笑:“你这是在打消我杀雪舞的念头还是在激我千方百计地去杀了她?”水火也是一笑:“怎么理解就是你的事了。”羽杉长身而起,将画像塞入怀中:“好了,我也该回去了。琴儿呢?”水火道:“你自己回去吧。琴儿难得回来,我要留她住几天。”说完见羽杉愣了一下,又道:“放心,我不会说你坏话的。”羽杉无语,转身朝大门走去。
见羽杉离开,水火从几下取出一个瓷瓶,打开塞子,笑道:“怎么样?”“很好呀!”丝丝白气从瓶中溢出,缭绕间,琴儿身背孤鸿琴,出现在水火身边。一如她最初见到羽杉的那天,只是羽杉不知道罢了。水火看着她,眼神中满是慈爱:“其实你早就见过他的。他忘了,你也忘了吗?”琴儿低头不语,坐在刚才羽杉坐的地方,端起残茶,道:“不是忘记,是不愿想起。既然他忘了,那就让一切重新开始。”水火一叹,拍了拍手。从屏风后走出两个人来。赫然便是步月归与付舞驹。
二人坐下。付舞驹拍了拍琴儿肩膀,步月归道:“这次雪舞是恼羞成怒了!”付舞驹道:“水火,你做的也太绝了。”水火道:“不这样,你们会乖乖的过来?”步月归道:“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可是……”水火打断她道:“没有可是!江离在她身边,说不定已经认出你们了。”步月归叹口气,沉默一会儿,道:“还是多谢你派人来来接应。”水火道:“自己人,客气什么。”又叹道:“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让他们出城去。”众人一片沉默。
过得片刻,水火道:“好了,别再为过去伤感。我已经对江离发出了悬赏。只是赏格一般,江离又名声在外。肯接这笔生意的,只有跟江离有深仇大恨之人,譬如你们。所以你们要注意每一个来接活的人,说不定就有你们的同门。”步月归道:“我会的。”水火又道:“不只是这些。从今天起,咱们要全力给江离找麻烦,让他日夜不得安宁,逼他向外求援。钓出那幕后之人!”付舞驹道:“说起同门,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水火道:“我知道。就是他在朱雀广场接应的你们。现在应该正在南城给江离找乐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