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突从怀中取出用上等绸布包裹的胎骨,道:“我父亲的胎骨。阿一大祭司说胎骨虽然身具王命,但骨内之王血却是取自他人,一旦觉醒,必定会惊动罗兽。那罗兽虽没有复苏,但仍能通过气运影响我族,对我族不利。”利默一听,顾不得悲伤,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戈突道:“我在中土历练时,曾听闻南山之境有一城名为赤雪,是个可以遮蔽天命的地方。我与诸位祭司、长老商议,不如将胎骨送往赤雪,在那里轮回几世,洗去王血内的罗兽气息。再有……”他说着看眼利默,“你不是想为你父亲报仇吗?那就去赤雪城。只要你能从那里出来,就能拥有报仇的能力。”
利默双眼一亮,看看胎骨,又看看父亲的灵位,却仍有些迟疑:“真的可以吗?”戈突道:“昨天与我爹交手的那个客卿长老,就是从赤雪城出来报仇的。我父亲,当年欠他们的。”利默想起昨天的惊天之战,当下更不迟疑,冲父亲的灵位磕了几个响头,眼神坚定:“我去!”
燕山,金刀山庄。名重一时的鱼鳞金刀范璇自从当年颠覆七杀之后便一直居住在这里,深居简出。因为没人知道七杀是否真的没有传人存世,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在外出时横死街头。虎死威风在,毕竟七杀的凶名已经震慑世间太久了。尤其是这几天从中土之境传来七杀重立的消息,更是让他坐卧不安。
这天范璇正在厅中来回踱步,手下进厅来报:“老爷,萧翼铎来访。”范璇闻言一喜:“快请!”手下应诺而去。过不多时,萧翼铎、马司南一前一后,步入厅来。范璇急忙迎了上去:“哎呦!萧兄,你总算来了!马老弟,你也来了。快坐快坐!”萧翼铎、马司南也不客气,大模大样地坐下。
范璇也不叫人侍候,忙前忙后地为二人泡茶。马司南手捧茶杯,笑道:“范老哥还是老样子。”范璇道:“习惯了,改不了了!”萧翼铎道:“小范不须如此,做吧!”范璇这才坐下,神色有些慌张:“萧兄此来有什么吩咐吗?破空大师和岳兄怎么没来?”
萧翼铎用指头敲打着桌子,似乎很是苦恼:“我也希望他们能来呀!”范璇一怔,马司南接口道:“破空大师和岳老哥已经死了。”“什么?”范璇大惊失色,瘫在了椅子上,“是……是谁做的?”马司南道:“说来范兄可能不信。杀他们的只是几个当年漏网的七杀余孽,几个人加起来还没你我的年纪大。”
“这……”范兄头上冷汗涔涔,手也抖了起来。马司南见状一笑:“怎么,范兄怕了?”“我……”范兄强自镇定,“既然做了,又怎会害怕?”马司南道:“如此最好。范兄,现在情况危急,正是需要我们齐心协力共度难关之时。范兄可莫要胆怯呀!”范璇此时已定下神来,道:“一切但凭萧兄吩咐!”
萧翼铎却不紧不慢,放下茶杯,道:“我见山庄大门白带飘扬,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么?”范璇心下奇怪萧老大怎么会这么问,但还是答道:“没什么,不过死几个下人罢了。”萧翼铎道:“小范还与我们见外吗?事情得不到解决,你也无法全力协助于我。”
范璇听他如此说法,当下实话实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隐瞒了。这几年,燕山一带冒出四个人,号称什么‘燕山四友’,处处与我为难。前几天更是袭击了我的粮队,杀了我不少手下。这白带,就是为他们挂的。”马司南道:“范老哥果然侠者风范,几个下人都如此上心。”范璇道:“一来风俗如此,二来他们也的确为我而死。”
萧翼铎道:“这四人是何来路,查明了吗?”范璇道:“我初时以为他们是七杀余孽。可查来查去,却发现这四人竟是自海外而来……”“嗯?”萧翼铎听到这儿猛一皱眉,范璇不敢作声,惶恐地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萧翼铎才舒展眉头,道:“小范打算让我们从哪儿帮忙呢,斗智还是斗力?”范璇道:“起初我还与他们斗斗机谋。可如今有萧兄与马老弟在,不须如此麻烦,”,他眼中闪过狠毒的光芒,“我要让他们知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计谋都不堪一击!”
北溟之境,蓝带河之北,四圣遗。琴儿、羽杉、鬼面顺着弯弯曲曲的狭道摸索着前进。织玉珠给他们的大荒全图上只标注了大概的地名,三人从慧蘅宫出发时雪玉肤又送了他们一份详细的北冥地图,戈突又送来了突骨烈留下的一个包裹,里面有他生前手绘的四圣遗详图。三人这才能寻到这深藏云千山中的上古秘境。
又转过一个弯,前面豁然开朗,如天井一般的空间内仅有一座八边形石台与一些生活用品。正东、正西、正南、正北的四面光滑如镜的山壁上,用粗大的线条刻画着简朴抽象的图像。
鬼面环顾一周,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嘛!不知道这里因为什么被称为上古秘境。”琴儿白他一眼:“那是因为你见识少!”又转头看向羽杉:“哥哥你看呢?”羽杉以手托腮,道:“这山壁上的图像似画似字,倒的确是上古所留。”鬼面闷闷地笑了起来。
琴儿气得用力在羽杉肩头锤了一下,道:“这里本是上古巫、道两种信仰论道之地。这山壁上的一笔一划,都是上古大贤穷极心力,亲手刻上的。只要领悟其中一个笔画,便能受益一生!”羽杉咋舌道:“这么厉害!那萧翼铎日夜在此参悟,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琴儿笑道:“哪有这么简单。贪多的结果只会是样样都通,样样不精。更何况萧翼铎满身煞气,即使真悟出点儿什么,也只是把四圣练成了四煞。”鬼面看着琴儿侃侃而谈的样子,似是无意的说了句:“琴儿,你知道的真多!”琴儿脸色一变,停下不说。鬼面自知失言,忙装模作样地看着山壁上的图案,不时摇头晃脑,好像颇有体悟。
琴儿又好气又好笑,小心地向羽杉看去,见他果然脸色的沉,忙走过去,小声道:“哥哥,我……”羽杉按住她肩膀,道:“琴儿,我不想逼你什么。只是突然感觉和你的距离越来越远。一路走来,你就像一个前辈一样,似乎什么都知道。不过,”羽杉见她紧咬着嘴唇,一副委屈的样子,不由拍拍她的脸颊,“也幸亏有你。否则这条路怕是没这么好走。”
“哥哥——”琴儿扑到他怀里,哭了起来。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眼圈儿仍然红红的。她小声道:“哥哥,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些事物总是让我感到熟悉,可又不知道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就像那天在寒玉谷我一口叫破慧蘅宫的正反七秀,可又记不得在哪儿见过,只是脑子里突然出现这个词语,然后就脱口而出了。”
羽杉听了也是一怔,想起那天约斗时突骨烈说的话,道:“琴儿,你该不会真是哪位前辈高人的转世吧!那些零零碎碎的记忆,其实都是上辈子的?”琴儿笑嘻嘻地道:“我想也是!来。叫声前辈听听!”羽杉刮了她小鼻子一下:“想得美!就算你上辈子是神仙,现在也都只是我的小琴儿。永远都是!”
“哥哥!”琴儿羞红了脸,一头扎进他怀里。羽杉紧紧搂着她,想起那天一战之后自己一路上的焦虑、担心甚至还隐隐有一丝不安,不由有些好笑。这是琴儿,永远都是我的小琴儿,并不是什么被哪位前辈夺舍的人。自己瞎担心些什么呢!他这样想着,不由将琴儿楼得更紧。琴儿感受着他双手的力量,脸儿更红,低低呢喃着什么。
二人正在甜蜜温存,一旁佯作观摩石刻的鬼面却渐渐凝立不动,身体僵直。忽然他摇晃两下,仰面栽倒。惊醒了一旁幸福甜蜜的一对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