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站了,有人拔腿就逃。
雨越下越缠绵,天地间织起一张轻柔的幔帐。
陆强不紧不慢下了车,两手插在口袋里,望着她的背影。这里是漳川市近几年兴建的轻工业区,附近没有住户,都是一排排灰色厂房。前面就是一个制衣厂,生硬的板房外是个宽阔的院子,有人进进出出,铁门上方写着杜华制衣几个大字。
公交站离工厂不到一百米,还剩四十米的时候,有人叫了卢茵一声。
她停下,头顶一暗,一只黑色的大伞罩住她。
卢茵扭过头:“早上好。”
“早,”陈瑞问:“没带伞”
卢茵侧着头,借机用余光往后看,那人竟也下了车,站在台阶上,正往这方向看。她抿了抿唇,没有回头。
“卢茵”
“嗯”她反应过来,目光落回陈瑞身上,“你说什么”
“我说,今天下雨,你怎么没带伞呢”
半句话没听进去,她又不由自主分神。川流不息的街道,喧嚣从中间滑过;细雨如织,笼起轻轻的薄雾。那人却一动不动,仿佛没温度的雕像。
“喂”
卢茵一惊,抚了抚鬓发:“抱歉,我没”
陈瑞一笑,也没重复:“不要紧。”
两人往院子里走,卢茵把伞柄推远一些:“不用,反正都淋湿了,你自己撑吧。”
陈瑞又往这边斜了斜:“我个大男人的怕什么,你别感冒了。”
卢茵客气又疏离的笑笑,没再说话。
陆强眯了下眼,看那两人推推搡搡进了院子。
男人比她高了半个头,清清瘦瘦,穿着得体、讲究。黑伞向右倾斜的厉害,他左肩湿了一大块。
那女的小鸟依人,缩着肩膀,就差整个贴人身上。
陆强挫牙齿,低头瞅瞅自己。
那人蓝衬衫,黑西裤,皮鞋被雨水洗刷的崭新又光亮。
他穿旧汗衫,宽腿裤,布鞋落了雨,破破烂烂。
陆强又往那方向看过去,已经没有那两人身影,自始至终,她都没回头看他一眼。
陆强哼笑:“嘚瑟吧。”
他在站台上避了会儿雨,雨势并没见小,他抽了根烟,再没耐心,顶雨找地方打了个电话。
根子问:“哥,你在哪儿呢,我接你去。”
陆强看看周围,啐了声:“谁他妈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
根子找到这儿已经半小时后,陆强正蹲道边儿抽烟。后面是间破旧杂货铺,废纸壳堆在窗台下;旁边扔一台快散架的自行车,锈迹斑斑已经骑不了;房檐儿滴下的水砸在路面上,漾开一朵朵水花。
他胳膊垂在膝盖上,嘬着烟,不知想什么。眯起一只眼轻轻吐出去,烟雾在湿淋淋的世界里飘飘渺渺往上升。
他仿佛融进这个破败陈旧的雨天里。
根子按两声喇叭。
陆强没动,只把视线拉回来,看到是根子,狠吸了一口,把烟蒂投进水坑里。
他上了车,拿手撸了把脖子,头顶虽有片瓦遮头,他肩膀仍然湿了一大块。
根子递过来一条毛巾,他也没嫌,直接拿来擦头发。
“哥,”根子侧目:“咱上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