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林若芝离了柴院出门逛街之后,风冷的令人颤。
随着那林思翰极度惊恐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阵阵低声龙吟仍是嘶吼不断回荡不止,仿佛随着灵主意念轻轻微动,那条纵横天地的神龙就会破体而出,把身前这个小崽子撕碎下肚。
剑意袭斩,无声落,安静肃杀如斯,一边几个泥腿子早已屎尿横流,身前这个乞丐血肉模糊,褴褛衣衫,虚弱如一条将死的病狗,但那噙满浓郁冷笑的邪恶嘴角,和寒如凛冬冰雪的深邃眼神,却无意杀机悠悠,直直刺入心魂,除了不由自主的浑身颤之外,已是如蝼蚁一般动弹不得。
有一种恐惧,可逾越生死,纵有恶人不要命,只是未闻地狱声。
那,是一种睥睨苍生的漠视。
仿佛刚从黑烟滚滚的火湖里爬出一般,林思翰面色苍白至极,这一切已经越了他吃奶至今的所有认知,试图再度摆弄娴熟的走狗言辞,可嘴巴仿佛不属于自己,颤颤巍巍半开半合,不出一点声来。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终得随着那乞丐慵懒地撇过眼,低下头去,林思翰这才感觉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头部昏昏沉沉,该是屏息过久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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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偶有外面传来一阵断断续续若有若无的喧闹,隐落尘悠悠转醒,四下依旧是这个颇为熟悉的柴房,随手拈起一根有些绿意的草枝,复次双手枕头,悠哉的靠着干爽的枯草垛。
清风传过没门的柴房在屋子里打了个旋儿,把浓重的血腥味卷走,几番被人虐待,饶是意志力强横如斯,一身的伤痂却是没得办法,若是功力尚在,稍许轻抚便能消去痕迹。
隐落尘自然不会搭理这些屁大点儿的事,眼下的问题是几日未曾进食。倒不是怕吃不到东西,而是值不值得动身......
向来这厮性情令人捉摸不透,可能民以食为天的生计大事对他来说,恐怕也只有一屁之响那般无关紧要。
一阵香风钻进鼻孔,算是令他不再纠结此事,一个倩影行至门口停步,又四下张望一番,这才匆匆进得屋内,左手抱着一叠被褥衣物在怀,右手拎着四层暗花食盒,看起来手上颇重,额间湿热该是走了一段路,刚要说出口让他帮忙接过,可一想这家伙能从三爷的小公子手上活下来,怕也是正在鬼门关晃悠,心下一着急,赶紧把东西放下,透着昏暗寻去。
可根本就不用寻,只见那混蛋躺在一边草垛翘着二郎腿,神情悠哉的望着她呢。
西北长大的女娃脾气直,见他跟没事人一般,不由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上来一股火气,刚要上前稍稍教训一番,突然身形一怔,似是想起什么来,当下赶紧从一边抱过一捆干柴枯枝,有些沉重,脚步蹒跚终得把那没门的柴房挡住,随后拿出一个蜡烛,吹了几下火折子将其点,屋内亮了几分,至少能看清周围环境,和那家伙的脸了。
看她忙来忙去做着一堆闲事,尤其是抱着比她还高的一捆枯枝时,那副摇晃要倒的小身板儿,透着几分滑稽。此时烛光映亮了她的俏脸,几道柴灰儿跃然其上,又显得几分可爱,隐落尘不由想笑,可见她一副煞有其事的认真模样,也不想出言说些什么。
隐落尘见过她,是那个母夜叉身边的小丫头。
也难怪向来聪慧的她这般傻里傻气的做法,因得不知心中揪着什么思绪,像是做坏事生怕被人现一般,没门的柴房已是很显眼了,再堆个柴火垛似门非门,似柴非柴,不引人注意才怪。
想到这,不经意看她额间见汗,有些忍俊不禁,终得伸手把那脸上几道轻轻擦去。
猝不及防,没料得这混蛋连自己也不放过,但见那手上的柴灰儿,这才当下会意,不由脸色浮过红晕,心想家伙也不傻么,知道为他做了这么多,还懂得安慰人。
可她想多了,饶是看似隐落尘无意风月挑弄人,却只是笑她呆傻而已。
似是觉得氛围有些尴尬,当下侧贴肩,轻轻磨砂,仿佛想要把那脸上烫意擦去,随后背过身去,从那食盒中端出几碟热菜,肉香扑鼻,隐落尘深深嗅了嗅,一副陶醉模样,口涎欲滴,刚要伸手抓去,却见那丫头赶忙制止,伸出手指摇了摇,噙着可爱的笑意递来一双筷子。
刚要伸手接过,却听她开口:“吃完要给我讲故事!”
隐落尘注目看了她半天,只见那丫头托着腮,一副期待神情。
复次停手,道:“你想听哪一段?是数月平定天下大乱,还是三天勾得美人儿上床?”
一听这个,那丫头顿时意兴阑珊,当下不耐烦伸手打来:“懒得听你吹牛!”
见他嘿嘿一笑,兀自拿过一只鸡腿,吧唧嘴的声色又忙不迭得扒着盘子,说得不好听点,就跟三个月没尝腥的恶狼一般。
好歹见过些世面,知晓能捱过这种折磨,就像大小姐口中说的功力深厚,心底抱着一丝侥幸,本想惹得他回嘴解释一番,就能听来一段激动人心的江湖传说,可这幅模样,使得少女臆想霎时落空,果然是个不折不扣喜欢吹嘘的无德乞丐。
吃到一半,隐落尘见她一副失望神情,不由停嘴,那丫头见状注目看来,似是觉得有些许希望,可却听来一句:“有酒么?”
“没有!”
柳儿没好气地撇过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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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依着林家公子爷林思翰一贯见风使舵墙头草的性子,纵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这脑袋瓜子却甚是机灵会来事儿,该是早就把这位爷请到一座少爷公子般待遇的宅院,大鱼大肉的好生伺候,这种地方在林家空出不少。
只因得当时胯下屎尿异味浓重,也不管吓得昏倒在一边的贴身丫鬟,当下被几个也成了软脚虾的随从家丁,搀扶着一步一崴紧裆离去,自那时起,便一直战战兢兢冷汗直冒,犹豫不决躲在屋里子耗了一天不知如何是好。
有个常为他出馊主意的护院儿家丁,见他这幅鸡儿德行,心中不服,不知死活来到跟前献计:“少爷,不就是个乞丐么,要不就多带点人,双拳难敌四手,好好教训一番?”
林思翰直接嚎了一句:“教你娘个狗腿子,敢害老子,把这厮剁碎了喂狗!”
之前跟去的家丁打手,各个膀大腰圆,可是亲身经历了那个场面,闻言自然是同仇敌忾,拖着他往外走去,片刻传来一阵鬼哭狼嚎,但也不会真的剁碎,只是砍了几根手指,掌掴了一嘴的牙。
这一堆下人护卫懂个屁?他常年唯一的正经爱好就是习练剑法,虽是算不得高手,但也看得出门道儿,豪不夸张,若是那家伙有这想法,就凭着无意流露的剑意都能把林家上下屠个来回。
林思翰一番思前想后,觉得这位爷来历并不简单,也不知道那胸大无脑的林若芝怎么就惹上这么个主儿,反正他已经打好了算盘,这般那般,那般这般,脑袋瓜子带着眼珠滴溜溜的转。
良久之后,终于让他想了个法子,眼下需要做得,就是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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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上门谢罪自然是上柴房的门。
行至柴房门口,没敲得已经没门的门,生怕闹出动静惹来一顿暴打,也不敢推开,只得扒着柴火垛,往里面瞧。
一群下人早就备了上好的酒菜,几位姿色颇佳的暖床丫头也在一边候着,这是刚从外面挑的,还没来得及破瓜,其实这小子身体各方面都正常,十五六该是育完善,可找来几个丫头一试,裆下那活儿就是不行,至于原因,那师门弈剑山庄虽是知晓,但也都没得办法,这也是他常年性情暴戾的原因之一。
饶是他十五六岁就这般心思活络,当下不由也苦着脸,那位爷不好这口咋办,他清楚自己什么德行,这般做法万一看不顺眼把自己撕了,岂不好心办坏事?
忽地听来一句:“有酒么?”
柳儿回了一句:“没有!”
林思翰心下一喜,终得找了个好由头,揣着一壶常得用来泡妞的十年陈桑落好酒,在门外嚎道:“爷!我这儿有好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