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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洪水滔天

内城的中心,五座山峰如莲花般簇拥着一座孤直的山峰。那山峰远望如柱,名为.天柱峰。天柱峰顶另有一条柱状岩石直入云霄,不知其高几和,名曰“天垂”。此时天垂之侧,正铺着一张席子,席上一只小几,几上一局残棋。国殇手执一子将落未落。赤烈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啪”!国殇斟酌良久,终于落子。赤烈雪眼皮微抬:“决定了?”国殇点头:“磐河之后,七杀余脉流落各地,备受打压。我真怕七杀一脉就此湮没。”赤烈雪放下茶杯,问道:“什么时候走?”国殇呵呵一笑:“等见到那两个小子就走。哎——该你了啊!”

五瓣峰顶乃是一处平原,天柱峰从正中拔地而起。天柱峰下,也铺着一张席子,席上也是一只小几,不过几上不是残棋,而是内城的沙盘模型。沙盘上面闪着青、赤、白、玄的光点,其中有一些特别明亮。几子一旁坐着的独木一秋正吹胡子瞪眼的跟坐在另一边抽烟袋的木叶老人争论着什么。满头银发的月光婆婆正佝偻着身子站在山门,像是在等什么人。三人不知有意无意,所处的位置正好围成一个三角形。在三角形正中,被木叶老人擒来的南宫水滨与被入内城时那一阵旋风摄来的南宫风日盘膝坐着大眼瞪小眼。

脚步声响起,一个人拾阶而上。玄色阳服早已收起,露出了喜欢的水蓝长衫,嘴角那抹笑在看到山门口的月光婆婆时荡漾开去。“婆婆——”她娇呼一声,扑倒在月光婆婆怀里,孩子般撒起娇来。“好孩子。”月光婆婆笑呵呵地抚摸着怀里女孩儿的头发,带着她进了山门。

木叶老人和独木一秋马上停止了争论。木叶老人笑道:“丫头来啦,让爷爷看看!”“去!去!”独木一秋将他退到一旁,“也不看看你这德性,吓着孩子怎么办!是不是,水火丫头?”水火咯咯一笑,从月光婆婆怀里出来:“你们怎么还这样斗来斗去的。姑姑呢?”“城主在上面呢,”月光婆婆指指天柱峰,“一边下棋一边看戏。”“有什么好看的,”水火皱皱小鼻子,走到小几旁看看沙盘,“晃得我眼都花了。”木叶老人磕了磕烟杆,道:“城主那里自然比这儿看得清楚。对了,寒风那小子最近怎么样?”

“还行吧,”水火给自己倒了杯茶,捧在手里,“这次还带了媳妇儿回来。”“呦——这小子长本事了,”木叶老人满意地点点头,“那你呢水火丫头,这次是不是带女婿回来了?”“咳——咳——”正在喝茶的水火差点儿呛着,脸“唰”地红了,“哪有!”“有就说嘛,害什么臊啊!”月光婆婆呵呵笑着,本来慈祥的脸这时却怎么看怎么奸诈。独木一秋也嘿嘿笑着,等着水火宣布好消息。“我还有事先走了!”水火招架不住,落荒而逃。背后传来月光婆婆的声音:“丫头,记得去桃花岭啊!婆婆在那儿给你准备了好东西呢!”

水火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天际。独木一秋道:“好了。干活吧!”另外两位老人点点头,一起出手。月光婆婆手中的白玉月牙轮、独木一秋手中的梧桐木棒、木叶老人手中的烟袋同时放出白、青、黑三色光芒,交织成网,将南宫兄弟团团围住。南宫风日、南宫水滨只觉倦意袭来,不多时变昏睡不醒。见二人昏睡过去,三位老者这才收起手中法器,走到几旁盘膝坐下。独木一秋拿起茶壶,将壶中茶水倾倒在沙盘模型上。

顿时,洪水滔天。

羽杉有些茫然的走在一片原野上。那阵由内城吹出的狂风将众人吹得七零八落,羽杉一个人落在一个悬崖边上。他花了一天的时间,中途干掉了五个偷袭者,才从悬崖上下来。其实一天的时间也只是他的估算,因为天空始终灰蒙蒙的,而四周的环境也在不断变化。他清楚记得,当时他攀住崖壁往下看,明明还悬在半空,却在下一步就踏在了地面上。再抬头看时,哪有什么悬崖,眼前分明是一棵大树。

忽然惊呼声响起,羽杉忙抬头看,不远处的一个大汉正被吸进一片树叶。他猛然停住脚步,眼前一花,脚下一软,竟掉进了水里。水下充满着巨大的泡泡,发出绚丽的光彩。羽杉看得呆了,浑然忘了身在水中,就要伸手去摸那泡泡。“不能碰!”羽杉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把拉到一边。然后,“轰”得一声,两只泡泡在他刚刚所在的地方碰撞在一起,轰然爆开。鲜血残肢顿时充满这片水域。

“这是……”羽杉懵了。“这可不是一般的泡泡,触碰它的人都会被吸进去。当它们碰撞时,就会这样。”女子的声音在身边响起。羽杉不由深吸一口气,猛然想起这是在水里,忙又憋住气,手舞足蹈地想浮上去。“不用这么夸张吧!”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带了些揶揄。羽杉这才发觉刚才吸气时没有任何不适,就像在地面上一样。而且,这里有人说话?

他转过身,身后站着一个恬静的女子,想来就是刚刚把自己拉开那人。见他一脸疑惑,女子浅笑开口:“小女子倾城,未知尊姓大名?”羽杉忙抱拳道:“在下羽杉。谢过姑娘适才援手之恩。”倾城道:“我知道羽兄心中定有疑惑。然此地非久留之地,还请随我来。”羽杉定定神,点了点头。

当下倾城当先引路,在泡泡间隙中小心穿行,却又忽然对泡泡视而不见,直直穿过。羽杉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不敢有一丝疏忽大意。倾城似是感觉到他的紧张,开口道:“羽兄不用如此紧张。其实这里处处有迹可循,羽兄以后会习惯的。”忽然话题一转:“羽兄可知如今是至圣几年?”羽杉还在纠结什么叫“以后会习惯”,想也不想答道:“至圣?那是几百年前的年号了。如今是大元七年。”倾城一愣:“几百年了?果然是‘山中不知年’。”“怎么,前辈……在这里很久了么?”羽杉小心问道。“前辈?”倾城的声音有些落寞,“当年上五门最小的晚辈如今也成前辈了?真是岁月催人老么?”

“前辈,何为上五门?”见她神情落寞,羽杉小心地转移话题。这招似乎有效,倾城稍稍收起落寞之意,道:“所谓‘上五门’,便是指细柳营、天策府、桃源乐土、蜀山正宗、方丈禅林,分别代表兵、儒、巫、道、释五家之言。在江湖之上名望甚高,与朝堂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会在这里,就是缘于当年上五门联手对赤雪的刺探。可谁知……到了。”倾城停下脚步,身子微侧。羽杉看见那是一座水晶宫殿,里面似乎还有一名女子,模样甚是俏丽。“她叫华裳,比你起码早来五十年。”倾城淡淡道。

“羽杉到水晶湖了?”天垂之下,仍是那局残棋。赤烈雪手拈一子,漫不经心地开口。“禀师姑,羽杉师兄还见到了倾城。”回话的是许久未露面的毕失旌。“知道了,”赤烈雪落子,“再探。”毕失旌应了一声,顺着天垂向上攀爬,甚是矫捷。“这俩小子,非要往上爬。以为能爬到顶吗?”国殇执起一子,微微皱眉。“那就看他们的福源了,”赤烈雪转头凝视水晶湖方向,“有些人,也该出来了。”“啪”!国殇手中棋子落下,声音大了些。似是在埋怨赤烈雪的分心。

缘分是天降的,没有人比现在的鬼面更理解这句话。因为他刚刚被“缘分”砸倒在地,还没来得及爬起来。水火也不知所措。本来她不是往这边飞的,可却鬼使神差地落在这里,还砸在鬼面身上。“这样很舒服吗?”见水火不知神游何处,就是不站起来,鬼面郁闷地开口。“呀!”水火惊叫一声,忙跳起来。往周围一看,却是愣住了。“真是的,”鬼面一边起身一边嘟囔道,“明明叫桃花岭的,却半朵桃花也没有。还想弄几个桃子吃呢!”见水火仍是呆呆的,他拍拍她的肩膀:“别看了。再看也都是石头,开不出桃花的。”水火没有理他,“桃花岭,桃花岭。果真是……命中注定么!”她思绪翻滚,任鬼面拉着自己向山上走去。

天柱峰顶。赤烈雪放下棋子,笑道:“还是没有躲过。”“那是,”国殇笑呵呵地落子、提子,“当年你就下不赢我,现在一样下不赢我!”赤烈雪看他走完,拈起一子:“那可不一定!”

洪水来临的时候,洛虎丘正和半道上偶然遇见的刘伶、刘若走在一条山谷之中。洪水突如其来,三人脚下的山谷也猛然变成了一处绝壁,而他们,正挂在半山腰。“这是什么鬼地方!”勉强站在一块岩石上的刘若咬牙道,“先是一阵怪风吹得人晕头转向,现在又来洪水。接下来是不是该地震了!”刘伶、洛虎丘挤在不远处一处内凹的山壁上。听见刘若抱怨,刘伶笑道:“既来之则安之。还好咱们没有直接掉下去。”洛虎丘只是呵呵憨笑,惹来刘若一阵白眼。

刘若的乌鸦嘴果然有效,果真地震了。只是受害的却是寒风和迎鹤。不知二人如果听到刘若的话,会作何感想。大地瞬间被汹涌的水势撕裂,寒风、迎鹤猝不及防,直直掉落下去。裂缝又在眨眼间被大水裹挟的泥沙掩盖。一切都发生的那么快,快到近在咫尺的丘雪、舞鹤都来不及反应,就被大水冲走。

听着洪水冲刷大地的轰鸣声,痛苦龙脸色一变,拉住身边的洛虎婷掉头就跑。可刚跑两步,便觉脚下一空。低头看时,两人正悬在波浪滔天的水面上。痛苦龙只来得及紧紧抱住洛虎婷,就掉入水中。入水的那一刹那,两人都不由想起那熟悉的一幕。

水势很急,痛苦龙牢牢抱住洛虎婷,随着汹涌的水流一路漂流,不知多久才到岸边。拼命游上岸的痛苦龙看了看怀中的人儿,顿时满脸苦笑。她竟然睡着了!痛苦龙无奈摇头,将她抱起,走向不远处的一个山洞。

突如其来的大水让所有人都不及防备。索隐玉困在一条石柱上;月、舞则坐在一棵大树上相视苦笑;铁镜打量着差点儿就涌进洞来的水面,暗自庆幸着自己的好运气。当然,也有人更幸运。比如羽杉,洪水来的时候,他正在水晶湖下,水晶宫中,听着洪水轰隆而过,与美女畅谈人生,乐不思蜀;比如鬼面,洪水来时正和水火走在浓雾之中,耳边只是隐隐听见水声;比如琴儿,洪水来时,她正在五瓣峰一侧山腰的亭子里。亭子外的石碑上刻着“落红”二字,亭子内悬挂着一幅画,画中人婉约出尘,与琴儿有几分相似,眉眼却又有水火的影子。“当年您就是在这里悟道,创出落红一脉么?”琴儿低声自语,痴痴地望着画中之人。

亭外,忽然下起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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