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遥端着托盘进来，本来是要给殿内换点熏香，离开那么久，未央宫虽说日日有人打扫，还是缺点人气，冷冷清清的。
打开帘账一看，长乐正瞪着杏眼不知在想些什么，飞遥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公主您醒了怎么也不说话呀。”
“轩辕将军的武试在什么时候？”冷不丁地冒出一句问话，飞遥有点懵，啊了一声，想了想长乐的问话，回答，“应该是和以往一样，在年宴过后。”
在温泉山庄时，穆川除了平日里休养身子，就是独自练武，起初长乐觉得他这是强身健体，没有多在意，后来听谢妫说，穆川是想参加开春的武试。
将门子弟都知道，拿下轩辕将军的擂台就好比接下战神的将印，穆川此心，是想走这条捷径借以平步青云？
可惜她不会让他冒得那么快，脱出自己的掌控范围内，如果穆川真的破了轩辕剑法，得了帝王常识，到了那时一切就难办许多了。
“腾”一阵，长乐背一挺，从床上下来，连暖鞋也顾不上套，匆匆跑到梳妆台下，打开一只木盒，将里面香囊拿出来递给飞遥，眼睛了不眨的吩咐道，“把这个给穆川送去。”
飞遥认得这个香囊，刚回宫时，长乐因为环境有些不适应，无故头疼，梅太医便制了这香囊，因为放了些软筋散，叮嘱长乐只需睡觉前熏一熏就好。
这软筋散剂量不多，不会致命，但若是长期带在身上，只怕也会有筋骨无力，对于习武之人的危害更不必多说。
长乐见飞遥面露犹豫，“怎么了？”
那次途中遇匪，穆川不顾生命的救援多少有些触动飞遥的心，她动了动嘴唇，嗫嚅道，“公主真的要如此吗？”
这是怎么了？她身边的人怎么一个个都为穆川说话了？谢妫是这样，如今连飞遥也如此，她唉了口气，有些挫败，“你是觉得我在害他吗？”
飞遥摇摇头，“不，无论公主做什么奴婢都会支持，我只是怕公主以后会后悔。”
后悔，闻言长乐笑了一下，眼睛似有泪光，她现在不这样做才会后悔，无论现在的穆川是什么样子，他终究都会成为那个用长枪逼着她自尽的男人。
她现在的心软，将会成为前世的重蹈覆辙，“送过去吧，另外加上一句，”她盯着香囊，“就说这是我亲手绣的，答谢他救命之恩。”
北齐陛下向来宽仁，每年的年宴，都准许朝臣带家眷一起参加，此次年宴又是由李太琰一手操办，不少物件都是东宫自掏腰包，就是怕董家人鸡蛋里挑骨头。
众臣朝拜后落座，永康帝极为满意，目光一一扫过，朝臣之间酒杯交错，儿子女儿也都长大成人，眼下国泰民安，少有战事，从前的宏愿好像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实现了。他端着酒杯，习惯着摸摸身旁的后位，只触到金属质地的冰冷，心间微微一怔，自嘲一般，悲凉的感觉直达心底，盛世又如何，他的皇后却早已不在了。
“陛下，这是煊儿特意从民间带回来的吃食，味道甚好，您尝尝。”淡淡的香水味袭来，明明是熟悉的味道，一抬头却看见淑贵妃那张陌生的脸，情绪消了大半，挡开她伸过来的手，“朕想喝点酒。”
当拒绝已经成了习惯，就不会再有心痛了，淑贵妃很自然地笑了笑，将点心交给身边的嬷嬷，“那就分给各位皇子和大臣们吧。”
老嬷领了命，端着盘子一个一个分发。
长乐这次回来，也从九龙带了些美酒，本来就准备借着年宴向部分朝臣敬酒，也好拉拢关系，见着淑贵妃分发点心，她也站了起来，挨个去问候。
很不巧，李长煊的位置距离长乐很近，这要敬酒不先敬兄长，好像不太妥当，况且董家人现在可都是虎视眈眈盯着她，这规矩礼仪上可不能落人话柄。
不就是一杯酒吗，长乐差人满上两杯，亲自给李长煊送了过去，李长煊有些惊讶，扫了一眼酒杯，“敬酒，给我？”
长乐没有理会他，音量拔高了些，“七皇兄，长乐之前多有得罪，今天在此给你赔罪。”
大殿莫名就安静下来了，龙椅上的永康帝挑了挑眉，难得这长乐这么乖巧，一脸欣慰。
李长煊当然不会扫人兴致，尤其这朝臣都在，接过长乐的酒，象征性地一扬，“九妹妹言重了，兄妹之间哪有什么赔罪不赔罪。”说着将怀中酒水一饮而尽，长乐见人爽快，也饮下酒水，正准备转身时，李长煊突然全身抽搐，痛苦的捂住腹部，不可置信地看着长乐，然后缓缓倒下。
“煊儿！太医太医！”淑贵妃吓坏了，神色慌张。
永康帝倒没有慌乱，但也难掩焦急，催着本来在饮酒的梅太医赶快查看情况，长乐被众人挤退到一旁，踉跄一下差点摔倒，还好身后有人恰时扶住了她，低头一看，是那只熟悉的香囊。
“没事。”这句话来的奇怪，她没功夫问穆川，什么没事，就听到梅太医得到的诊断，“陵王殿下是中了葫蔓藤，此药毒性猛烈，这这……”君威在前，实在不敢说出不吉利的话来，淑贵妃急急打断，“还不快给本宫医治！”
“是是是。”太医们个个冷汗直冒，将李长煊的穴道用银针扎住，防止毒性扩散，再把人抬下去。
另外留下的太医正在处理现场，一位太医拿着银针探了下方才李长煊用过的酒怀，银针瞬间染黑，“陛下是有人在酒杯下毒。”
舞阳公主敬的酒，酒杯和酒都是舞阳公主的，同样的酒，李长乐没事，李长煊却中了毒，永康帝眸色深沉，看着银针久久不语。
淑贵妃看着那地上一滩乌黑的血，又看了眼李长乐，跪着爬到陛下面前，抓住男人衣服下摆，“陛下，臣妾恳求陛下为煊儿做主！”
永康帝握紧手，冷冷一笑，看着那酒杯，才将淑贵妃扶了起来，似柔声道，“爱妃放心，朕会处理的。”说着看向一旁忧心忡忡的李长琰，直接吩咐道，“此事就交由太子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