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个月的时间,晏琅的腿寒症已好了一些了。 大寒节气后,这期间她没再出过宫。 除夕很快到了,母妃依然留在庆阳山,晏琅与淮时和遵循宫中礼制过了除夕,一直到初五才寻到机会去庆阳山殿中看望母妃,不过她依然昏迷着。 母妃是早年便有一些头疼的症状,之后生“她”,即这个身份原本的皇子,伤了元气,致使阴阳不调和,两年前夏季,在御花园中赏荷时,于岸边不慎滑倒,竟就摔到了脑袋,太医诊断是外伤加之以前的痼疾导致阴阳之气逆乱,直冲犯脑,便就昏迷不醒。去年偶尔期间会短暂醒一段时间,但很短。 不过韩医正的意思是,母妃的病也有一些好转,近一两年清醒的可能性比较大,如今需好生养着,按医用药。 开春后政事繁忙,晏琅腿渐渐好了,不必像之前大寒那月隔山差五的跑去淮时和那处,他一直很忙碌,日理万机的,晏琅这两年与他逐渐变得亲厚,不是指时常在一处,实则他们同以前大部分时间一样,偶尔一月相见也不多,只是对待的态度不一样而已。 以往她想与他亲近,他隔着一段距离,早年因他常在外读、游学,他们相见本就不多,她没有感觉到“嫡亲”兄长的亲近,这两年,自她前年落水过后,他将她救起,之后好似就慢慢变得亲近了。 他有了兄长的人气儿,待她也比较宽纵,尤其这两年东宫之位稍稳,晏琅抱着这大腿,感觉安定了许多。 母妃希望他们两人能真正的亲厚,母妃不对皇兄言晏琅真实的身份,是为了让她能毫无芥蒂的亲近淮时和,只有在她心里,他将她看做自己嫡亲的弟弟,她才能心无芥蒂的亲近他。 这般是为他好,也为她好。 而母妃为何会告诉她,则是因为,当初母妃刚将晏琅代替自己的孩子后,严嬷嬷便到了母妃身边,严嬷嬷是成王生前安排暗中看着她亲生母亲的人。 在她亲生母亲生下她不久死后,知晓她被换了身份,便来到了母妃身边,严嬷嬷与母妃达成协议,母妃虽还有一层她自己的考量,但她们有共同的目的想救护她,母妃只得让严嬷嬷到晏琅身边服侍,而严嬷嬷一定要让晏琅自小就知晓自己的身份。 晏琅的亲生母亲当初救了母妃一命,所以母妃便同意了。 也认为晏琅应当知晓自己的身份。 对于之后长大,诸多不便,也便于她理解。 所以如今晏琅才这般小心翼翼,叛王的女儿,且是唯一的遗孤,四年前,朝中出现了谣言,言成王还有遗孤在世,之后定又是一番查探,如今这谣传不知还有多少人信,但晏琅更加小心捂紧自己的身份。 做皇子也有危险,但不做皇子,她当初刚生下来,就不易活下去。 她母妃难产,生下她,她身子也很弱,需要宫里才易得的“雪炀花”喂养,一直到五岁方可。 她就“阴差阳错”的成了这么个身份。 — 晏琅算着已开春,陈吉安也该回来半个月了,他竟没有到宫中来找她。 宫里也未听见有陈家小公子到宫里觐见天子或太子的事。 这个陈吉安,是挺任性、胆大妄为的。 不过,他的爹,陈大将军更是胆大妄为。 北地“昭烈国”及其他蛮夷部落是大齐朝一大边境威胁,有陈家领兵压制才得以控制,陈家随太祖打天下,后镇守北地,太祖时期极为强盛,被封为镇国大将军加威国公衔,之后先帝时期子孙才不济,使陈家在镇守北地中损失了不少朝廷兵马,不过蛮夷力量不怠,也不敢轻易大举兴兵来犯。 边疆尚得安稳,陈家威势减弱,到这一代,陈大将军早年终于找回了陈家在太祖时的一些威势,但远不及。后来是五年前一次蛮夷来犯,陈家军本已受挫,后力挽狂澜诱敌深入歼敌军主力,之后又擒蛮夷大部落王帐,以其大部长人头示警其余部族。昭烈国当时本就内乱,因此威势朝大齐朝俯首上贡,陈家镇国大将军荣耀回来,北地军队数量逐渐增多,战力在边塞诸王公中数一数二。 陈大将军性子张扬,陈家军威势减弱时,他尚懂得一点收敛,得势后便咋咋乎乎,火爆起来,军饷兵器但凡拨得稍慢一点就要上奏折骂那些朝臣,若是有人想减少军饷或武器,更是会被他骂的狗血淋头。 以至现在朝臣们见到他上的折子,都习惯性掩面,拭冷汗。 北地安稳,而西北及东南还有南部沿海一带却并不十分太平,且大齐朝今朝早些年国政疏怠,国中叛乱频起,除了成王这样的大叛乱还有局部地区的一些小叛乱,民生受戕,所以大将军“跋扈”就跋扈些,只要他忠心。 对于陈家的忠心众人却是不怀疑的,这一代陈家,五个
儿子,只有陈大将军还活着,他若不忠对不起先祖更对不起死去的亲族。 所以连带着,一个小将军,任性就任性,跋扈就跋扈些吧。 半个月前,一行五人,骑着枣红马进了都城。 为首的少年拉开遮掩面容的帷巾,看着高重的城墙,京城——顺京。 他们径直回了京城陈家的老宅,在皇城外东侧,那里一片都是高官显贵的府邸。 少年人立在马上,他牵着缰绳,抬首往前望了一眼,而后将视线收回,下马。 陈家守院也是军武出身,见到人立时上前,虽说四年没见,少年人长高了许多,身量挺拔坚硬,他们已听说了他在军中的一些消息,这些是京中人无法知晓的,这个少年除了他的身份,也值得他们尊重。 他的面容也有变化,褪去了一些稚嫩,若说面容他们当守院不久以往见的不多,但那双眼,是一定能分辨的,且瞧人面容,他眼带笑,也令人惊动,两个守院立时上前道:“四少爷。” “您回来了。” 门内又有仆役行出,牵马的牵马,解行囊的解行囊,两人将他们五人迎了进去。 陈吉安站定在门处,他道:“你们不用跟我过去了。” 他对他身后的四人言,这些是他随侍的亲随。 后四人立时站住,不再多迈一步,身子也直立,颇有军人治严的风范。 陈吉安这才对引路的人道:“走吧,去见祖母。” 沿着陈家中路的正房,绕过一个花园,到西路,还未走至正房,在一条通往正房的小路上,一个团花锦簇,着杏色衣服,额上戴黄色蓝蝶纹绣的老夫人在身后侍女的搀扶下慢腾腾却又显得急的到来,陈吉安脚步一定,又赶忙上前去,老夫人道:“哎哟,这是谁回来了,我的四孙子呀!” “什么时候到的,怎么到之前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我让人去城门处接你!” 陈吉安上前搀扶住人,他道:“祖母,孙儿怎能劳祖母费心,孙儿身强体壮,自己就能赶回,何劳人接!” 他是打趣,老夫人笑,拳头捶他一下,道:“你这小子,来,跟祖母到屋里坐,你歇歇。” 一行人往前方的正房屋宇方向去。 屋门前有个池子,池边砌了假山,一丛迎春花自假山处伸出来。 陈吉安扶着人走进了正厅。 陈老夫人在上首坐着,陈吉安坐在她左侧下首。 老夫人让侍女给他奉茶,陈吉安接过喝了一口,咕咚咕咚的。老夫人以及身旁侍女看了微微一笑。 喝完后,陈吉安将茶杯置于一旁,他道:“多谢祖母的茶,孙儿这次回来就是来侍奉祖母的。” “祖母可高兴?”他眼亮晶晶的看向陈老夫人。 陈老夫人抿嘴,她道:“当真是为了侍奉我这个老妇人?” 她道:“我看不是。”她可不太信。 陈吉安道:“祖母这就让孙儿难受了,孙儿一颗赤诚之心。” 说着,他从旁侧方才跟着一道进入的一男仆从身前,将一个长方形盒子拿过,紫檀木的盒子,上有浅刻纹路,呈上前去打开道:“这是孙儿为祖母带的年礼,年前未赶得及回京,是孙儿不孝。” 木盒打开,内是一株看着近有百年年份的北山人参,北山是北地最高的山,还有近百年……这可是极珍贵之物,有钱还不一定买的到。 陈老夫人道:“你有心了。”她身后侍女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