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没有想到,先回来的竟然会是白凤朝,我心中一喜接着又是一忧。
喜的是超度法事可以马上进行,也许我很快就能脱离危险之地,而忧的是,父亲他们还没回来,这其中必定遇到了什么事。
略作解释之后,白凤朝和刘老道马上开始布置,而爷爷也开始把红线白烛布在了周围。
白凤朝让爷爷在楼棺周围布下了紫白九星阵,这个阵法很简单,也就是洛中的九宫方位。楼棺处于中宫位置上,在周围布下八根白烛,分别对应乾到巽的八卦方位。
爷爷布完紫白九星之后,白凤朝和刘老道再不耽搁,白凤朝为主,刘老道为辅,开始念经颂功,别看白凤朝年轻,可这经却唱的出奇的流畅。
超度的法事正常来讲不分白天还是夜晚,但现在却多在白天,这原因并不是日间更有利于法事的进行,而是因为更能够凸显法事的隆重。
从法事进行开始,我就觉得这孙家的后院渐渐的变得诡异起来,刚刚还有微风徐徐吹来,可现在的树叶却变得静止不动。就连 头顶的月亮都开始被云挡住,整个后院变得更加漆黑。
无风,可白烛却不停的在摇曳,仿佛有一股气从上而下的压下来,压的烛火仰不起头,一直在似灭非灭的挣扎着。
我感觉我的手腕越来越紧,好像被一个铁箍套住了,而整口棺材也突然开始颤动起来,仿佛是里面那恶灵对待这场法事的一个回应,只不过我觉得这回应怎么说都算不上好。
白凤朝嘴中的念经速度开始慢了下来,而随之而来是周围突然蜂拥而至的铺天盖地的阴气。
我的身体里开始感觉到一阵躁动,仿佛之前那些蛰伏起来的阳气又开始涌动了起来。
红线缠住的白烛亮光越来越暗,几近熄灭,紧绷的红线也在颤抖,而周围却越来越暗,远处的围墙甚至都已经无法看到,在我眼里的只有八盏烛光,三道人影,以及近在咫尺的木棺。
人影里我已经分不出来谁是谁,只看到他们不停的在左右移动。
刘老道的声音在我身前不远处响起:“白小子,你这法事到底好不好使?我怎么感觉周围阴气越来越大,归阴之路马上就要连通了,到那时候这恶灵必定会对咱们有敌意,小庄周可就有危险了。”
“刘前辈请放心。”白凤朝说道:“这作法事本来就不是简单的事,咱们人数太少了,支撑这么大个法事本就捉襟见肘,急不得,不过有紫白九星阵在,即使阴气再重,位于中宫阵眼的楼棺也连接不上,不过要辛苦庄爷爷了,随时留意八根白烛,千万别让烛火熄灭。”
我听到爷爷在阵旁答应,随后三道人影再没有其他声音,念经的声音再次响起。
法事似乎快要完成了,我感觉空气中有了湿气,应该是已经开始洒水。
道士作醮,这阴醮可大可小,小的两三人就可起坛,大的需要数十上百人。超度恶灵,小醮自然效果不佳,可上百人的阴醮白凤朝和刘老道自然也是作不了的。按目前的情况和进展进度来看,白凤朝他们作的绝对不是小醮,可也绝对不会是百人的大醮,应该是在他们的能力之内,所能达到的最大效果了。
没有锣鼓的声音,这与我印象里知道的法事有些不同,似乎去掉了一切的表演成分,但效果却反而更明显。
白凤朝和刘老道所进行的一切都很顺利,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我能感觉到楼棺里的东西除了有些躁动却没有其他危险的情绪。
真正有挑战的是爷爷守着的紫白九星阵,白烛的烛光总是在灭与不灭之间徘徊,看上去很危险,而每两根蜡烛之间的红线因为剧烈的晃动有时甚至发出嗡嗡的响声。
白凤朝说的没有错,虽然在棺材周围能感觉很剧烈的阴气在聚集,但我在棺材中的手臂却感觉棺材里一切如常,很是平静。
我不知道那恶灵知不知道我们在外面做什么,可它能一直沉默到现在我也很是吃惊。看来真如刘老道猜测的那样,这恶灵似乎真的有什么要表达。
一道人影开始在八根白烛间穿梭,我看到红线已经变成了两层,更清晰的红线颤动声音不绝于耳,而白烛烧的速度已经超过了我的预估,很快已经烧掉了三分之二。
爷爷的声音说道:“你们得再快一点,这些阴气很耗蜡烛,如果蜡烛烧尽我也无能为力了。”
阴气在与我们进行博弈,紧紧压着紫白九星阵。我看到现在才算搞明白,这法事到底目的是什么。
超度法事自然是要引渡恶灵回归阴间,这其实是有一定强制性的,可恶灵并不是普通阴魂,所以恶灵会被吸引,但它自己却又能以自身的能力排斥这一切。这就是为什么总有超度失败情况,作法的人能力强法事的效果才能强,但显然白凤朝和刘老道都还没到能度恶灵的地步。
但是超度法事是会让恶灵反感的,很可能出现适得其反的效果,这在一开始白凤朝以及刘老道就知道结果,所以白凤朝以红线白烛组成的紫白九星阵截断了阴间的吸引力,等于是把终点设置在了棺材外面,引恶灵脱离棺材却又不至于陷入阴间。
只有恶灵从楼棺里出来,我们才能看到它的本体,知道它的目的,知道结在哪儿才能解结。
其实这种做法风险很大,开了阴间之门,度恶灵归阴,恶灵能够察觉到,可我们并没有机会解释,我们现在在赌的就是恶灵的耐心,赌它在走出楼棺之前不对我下狠手,不留下我这条胳膊,这条命。
我看到远处的两个人影中间开始有华幡竖立,一连竖起好几面,我知道到了法事的紧要关头,现在还在念经的只剩下白凤朝一个人,而刘老道的声音已经没有了,不过他的身影却在楼棺周围不断隐现。
“呼”的一阵阴风压下,本就不亮的周围,突然就是一暗,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去看地上的白烛,瞬间我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八根蜡烛一下灭了五根。
爷爷的身影连忙往前奔去,去重新点起白烛,可这只点那只又灭,就好像到处漏洞的屋顶,瞬间被阴雨浇透。
“糟了!”刘老道一声惊呼,就看刚刚立起的华幡接也二连三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