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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宜子孙

出了因果寺,郑焞就送谭慕妍回去了,行到半路,前方罗七和一个郑家的仆从骑马来,车夫见过罗七,忙回头和郑焞说:“爷,罗七来了。” 郑焞在马车里听见了,情绪一紧。 谭慕妍握住郑焞在膝盖上一拽的手,他的手大,谭慕妍两手叠上去,才罩得住,谭慕妍软语道:“你去吧。” 郑焞吸一口,冲了出去,站在车头,和罗七还有点距离的,主要是在闹市区,街上行人多,骑马也快不了,罗七人过不来,先远远的咧着嘴笑。 报丧得苦着脸,这个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唐茂活着,情况好转了。 郑焞清悦的声音传回马车,道:“慕妍,是好消息。” 谭慕妍探出马车,她也看见罗七的表情了,笑道:“你去唐府看看吧,或者这会儿人能醒着。” 郑焞略一迟疑,他说了好几次要送谭慕妍回家的。送谭慕妍回家的路和唐府,基本是同一条,周家就近安排的。 谭慕妍坐在马车内,抬头仰望,她是非常有这方面的经验了,道:“要是遇到巧儿,这会儿人能醒着,就是没有醒着,意识苏醒,你去看看,说几句话也好,老大人会感知到的。” 郑焞知道谭慕妍体贴,逐不再坚持,他上了马,让车夫慢慢赶车,他和罗七先快一步去了。 谭慕妍回到居所,谭诩还没有回来,谭定也不在,他们兄妹出门前给谭定留了纸条,谭定倒是看过了,这会儿折了压在桌几的茶具下。 苏州多繁华,夜如白昼,他们男人去交友做事,不知晚上哪个时辰回来呢,谭慕妍收了字条,要坐下来做会儿木雕,拿起刻刀,心里不住的回想和郑赫晞的事,着实静不了心。 心不静不能做雕刻,刺绣可以退针,一刀铲过头,可不好描补。 那就去做女红,她原来不是很爱干这个,这会儿拿起绣棚子,女孩儿甜蜜的闺情上头,反而有一种恬静之态,一针一线慢慢来,倒耐得住了,不知不觉,谭定回来了。 “爹?” 谭慕妍还很惊讶,这几天谭定应酬多,没有在家吃过一顿饭。 谭定嗯哼一声,问谭慕妍几时回来的,谭慕妍答了,谭定还想具体问,她和郑焞在一处都是做什么?他是……按照十八年前家里两重长辈的话说,他是私相授受,他年少时,还义愤不已,还顶嘴道,他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他也不算计媳妇的嫁妆和岳家的帮扶,他就是只要一个人,一个好人儿做妻子,将来只一个妻子,不生花花肠子,为什么不能依着他自己的意思,挑一个自己喜欢的,夫妻啊,一辈子睡一个被窝的,日夜相对,他就要自己挑一个喜欢的。 养儿方知父母恩! 十八年前他反抗两重长辈的话都成了回旋镖,这上梁不正下梁歪也正常啊,这是谭定的自省,就私心说,郑焞这个人多好呢,唐茂乔迁那一日,满堂宾客看他,像看一个活宝贝,谁不想撸起袖子把他搂到手呢。 若说门第配不上,门第这个东西,就是站在上面的人,为了占据制高点而对底下的人,一种压制的手段而已,要是这种好事摊到别的人家,你去问问,谁活成了呆子,会往外推去? 今天中午他们吃饭听戏,戏里是皇帝为公主选驸马,怎么唱的?八郡良家望颜色,得向君王乞异恩。 郑焞的身份,算本朝唯一公主的独子,差不多。 世人为了名利,杀人放火,贪污受贿,欺上瞒下,科举舞弊,官商勾连等等等做出了多少事,最能做出事情来的,还是读着圣贤,说着礼义廉耻的那帮人呢,如今谭家有这个机会,可以一跃而上,当然要冒险试一试。 谭定坐下,反复斟酌语气和用词,最后,才和缓着说道:“妍儿,你和郑家的公子在一处,你要把握好分寸,不能……” 谭定两个手的食指点在一处。 “懂吧?” 谭慕妍点点头,并起两指点点自己的嘴,表示知道。 就是拉拉小手可以,不能做到亲嘴这一步。 嗯……谭慕妍是把她爹想得太好了,他爹,有些离经叛道,没节操的,感情正炙的少男少女,已经牵着手,女孩儿樱唇在前,能忍得住?反正十六岁的他是忍不住,谭定的意思是,不能做到最后一步,不过转念一想,他是男人啊,走错了他吃什么亏,女孩子不同,因此合掌道:“就是这个意思!” “还有,你要看明白他的想法。”到这时候了,可能教女儿都晚了,谭定也顾不得太多,直接说了,道:“要是别人说我们家怎么怎么破落户儿的,我们家可不是,我们家三代有秀才功名了,有堂号,说一句耕读传家是不为过的,又小有家资,要是公侯一等门第,为了子嗣计要纳良家的女孩儿,我们家也够格做个良妾。”

此事,鲁阳公主查过谭家,看过谭慕妍,也是这么想的。 谭定哼一声,道:“要是做妾啊,爹告诉你,爹可不稀罕,豪门大户规矩多,做妾的规矩更多,再有,郑公子还没有娶妻,这个妾不好当的,做妾就算了,他要是这个意思你就抽身,知道吧?” 谭慕妍坐到谭定边上,抱着他的腰道:“爹,您放心的,我知道的。” 谭定也搂住女儿,心里还是不住的盘算着,道:“这种事情,成则欢喜,不成则命也,往后你就乖乖待在爹爹身边,若看不上别人了,就在家里一辈子,也使得。” “我也是怎么想的呢。”谭慕妍轻声说道。 父女俩儿推心置腹一番后,谭定说要换身衣裳,带女儿出去吃饭,吃完还要逛逛府城的夜市再回,郑焞来了,传话的人说,是来拜访谭定。 谭定让谭慕妍回屋去,绝不能出来,他依然去换了身衣裳,姗姗而来,端着和善的微笑,对等了一盏茶的郑焞拱手行礼。 郑焞已经站起来,先拱手作揖,道:“早该来拜访伯父,向伯父问安。” 这样谦和,谭定倒多了几分真意,收起假笑,道:“不敢不敢,请坐请坐。” “伯父先请坐。” 郑焞对这样的客套,是生疏的,他们家里,礼仪都由国朝典章定下规矩了,礼节都是各自教导好的,尊卑分明,上下有度,并没有寻常人家那么谦让来谦让去的,若论尊贵,皇家的男人除下来就是他了,在皇家的宴席上,他的大哥郑炘因为被过继出去了,次序还在他之下。 其他的场合,他超然独立,自绝于人群,很少应酬的。 郑焞坚持让谭定先在上首坐了,这才在下首,身体微侧着坐了,道:“我应该要亲自向伯父解释,胡人和我家有一些过节,又见过我和令嫒在一处,因此俘了她去,我们在山谷困了一天一夜。” 谭定怒不可揭,道:“胡人豺狼之心是改不掉的,姚阁老说的没错,边关的武备不可松懈。” “是!”郑焞恭逊的点头,这个话题要就此打住了,他不是来谈论国事的,他自己接着说道:“没有这件事,我也是要来拜访伯父的。我对令嫒,有爱慕之心,求娶之意,此事,先禀明伯父。” “啊呀呀,这是怎么说。” 谭定告诉自己要压住脸上的喜色,双手握在一起,暗暗握紧。 郑焞面含愧色,道:“此事,当由我的父母大人向伯父陈情,不瞒伯父,家严家慈对我的亲事另有打算,我若是执意,也不是不能成,只是,不美矣,因此请伯父容我一段时日,短则半年,长则一年,必有好的结果。” “哎!”谭定感慨的道:“郑公子啊,伯父是过来人,我和妍妍他娘,当年也是这样的,哎,长辈们也是慈心,就不说了。” 郑焞道:“伯父,我名焞,字赫晞。” 谭定拽道:“诗曰:戎车嘽嘽,嘽嘽焞焞,如霆如雷,可是此字?” 郑焞颔首道:“是这个字。” 谭定感慨道:“焞,上古占卜之火炬,占卜之用具,此名贵重啊。” 郑焞的名字是元熙帝取的,这个就不要说了,郑焞站起来,取下腰间一块白玉珏。 此玉璧好上镂夔凤纹及镂雕转述:长宜子孙,壁上端出沿,镂刻双夔凤顶如意云纹。 珏是两块合起来的玉,此时分开,郑焞双手递上一半,道:“口说无凭,请伯父收下此物,以为凭证。” 两玉分开,长宜子孙四字,也分了两半。谭定拿到‘长宜’二字,热泪都起来了,道:“好,好,赫晞啊,那你不要辜负了伯父的期待啊。” 郑焞再次郑重行礼,道:“苍天在上,必不辜负。” 回座,郑焞又道:“还有一件小事,我看府上家资丰饶,还没有雇佣几个得力的人看护,因此想送过来四个护院,请伯父收下。” 谭定哂哂笑笑 谭家的家境,丰饶是算不算,又与宗族聚居,郑焞所言的护院,谭家是没有,穷富武啊,好的护院,谭家的家底,还不肯来,养着也要费好多钱,但是现在不同了啊,郑焞,本身代表了巨大的利益,也会有不知道怎么滋生出来的,潜在的风险,谭定想通此节,便笑着收下了。 郑焞请谭定与他往外走,四个人都在门口了,分别是武绿,樊肱,朱本,夏纪,都是寻常摸样,三十左右精壮的男人,是卖武艺的良家子,不是奴仆,郑焞再道:“一应使费,由我来出,伯父只管差遣,女眷们日常往来,也只管使唤,不要拘束了。” 哈哈哈,马送出来至少得两年后了,郑焞先送了谭慕妍四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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