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下世界,其实是有不少通道通往外面世界的,否则数珍会那些人不可能看见李闻鹊带着府兵横扫过来之前就已经脱身了。
但这些出入口很隐蔽,有的在城中民居地窖,有些则在小巷胡同尽头的柴禾堆下面,甚至还有之前公主他们进来的官驿,这就说明数珍会的势力早已遍布城中各处。
他们从大殿侧面走出去,很快就看见一株弯曲的枯树。
树下站着七八人,为首的正是汝阳侯刘复和公主身边的侍女雨落。
这两人不会武,只能在外面等着。
雨落一见公主出现,喜出望外,马上小跑过来。
刘复跟在后边。
“远明,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喊着陆惟的表字,大惊小怪,大呼小叫。
但随即,刘复的注意力马上转向公主。
“殿下,您也受伤了?!”
公主勉强笑笑:“我无妨,是陆郎君为了救我受伤,我……”
她一路受了惊吓,有些说不下去,脸色依旧是苍白孱弱的。
刘复忙道:“殿下受惊了!雨落,快扶你家公主回去歇息吧!我马上找个大夫去为殿下把脉!”
公主长路跋涉,历尽艰辛,好不容易抵达张掖了,竟还接二连三遭遇刺杀和劫掠,堂堂公主饱受折磨不说,朝廷脸面又往哪放?
——刘复至今还不知道,是公主主动跟陆惟往地下世界去的,他以为公主先被掳走,陆惟才去找的。
没等刘复再说些什么,公主已经按着额头,摇摇欲坠,弱不胜衣,幸而有雨落及时扶住。
“抱歉,我……”
刘复大惊:“您快先上车回官驿!”
公主冲他和陆惟点点头,面露歉意,就着雨落的手,上马车了。
马车只有一辆,公主坐走了,刘复和陆惟就只能骑马了。
刘复叹了口气:“公主真是红颜多舛,你说是不是?”
他见陆惟没吱声,不由扭头询问,蓦地惊呼。
“远明,你手臂伤口还在渗血!”
陆惟抬头望天,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
官驿出事之后,李闻鹊一边命人搜寻公主和陆惟的下落,一边将官驿封起来,又将自己的都护府让出来,作为公主的新官驿。
雨落:“殿下,您真没受伤吧?风至那边,还有陆少卿,他应该不会对您不利吧……”
公主知道她要问什么:“我没事,衣裳被划破了,腿上应该有磕破划伤的,没有大碍,陆惟跟我一样,不过他上身挂彩多些,他现在在一条船上,暂时不会卖我。风至也没事,她去帮陆惟的人了,回头会跟李闻鹊一块过来。”
雨落连连点头,又赶紧让大夫进来察看包扎。
诚如公主所说,她上半身虽然没怎么挂彩,双腿却被划破好几道口子,小腿靠近膝弯更有一道长长的刀口,血已干涸,原先贴着深色衣裳颜色不显,公主竟是从头到尾没喊过痛。
反是雨落看得眼眶都红了,咬着唇不说话。
“好啦,哭甚,那个厨娘抓到了吗?”公主点点她的额头。
公主指的是上回想要给公主下毒,却不慎毒死贪吃婢女的事情。
雨落道:“此事说起来,颇是古怪离奇。李都护派人找到那厨娘的家里,发现那厨娘原本早就死了,是三年前有个孤女上门投靠,说自己举目无亲,又有母亲留下的一笔嫁妆,生怕被族里吃绝户,便逃了出来,希望能认下父母,以后也好有个依靠,自己也会为他们养老送终云云。”
“那家人膝下无儿无女,刚没了女儿,女主人正好在外摔倒,多亏这孤女帮忙送医,二人一见如故,回家与丈夫一说,又看女子不仅与自己家同姓,都姓苏,还神似自己早夭的女儿,越发怜爱,便正式认了亲。对外就让这孤女顶替自己死去女儿的身份,您也知道,这地方在朝廷收复之前,素来混乱,城中居民朝不保夕,也不会有人去计较这些细节。”
“这孤女从此就在他们家住下,倒也勤勤恳恳,侍奉双亲,还学了一手好厨艺,这回官驿缺人,都护府放出风声,那孤女就托了关系在后厨帮忙,据说因为她手艺不错,手脚也勤快,事发之前,没有人想到她可能会是下毒者。”
公主听罢:“也就是说,东窗事发之后,此女凭空消失,身边竟没有一个真正知根知底的人?”
雨落点头:“不错,那户人家对养女的过往一无所知,毕竟战乱流离,也不好溯源。最古怪的是,她三年前便来到张掖,难道是三年前就已经蓄谋,还是得知您在官驿下榻,才被收买的?”
公主:“从她来历不明的情况看,应该是早有预谋。但三年前,谁会料到柔然大败,我会归朝?”
也就是说,此人未必从一开始就冲她来的,起初的目标可能是别人。
三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柔然大利可汗暴毙,群龙无首,在她的撮合下,柔然三王摄政。
而中原这边,沈源私自出兵柔然,大败而归,被处置,这才有了后来李闻鹊的上位,整顿军纪,出兵伐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