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骑着电动车顺理成章地将苏玛带回了自己的洼居。鄙人的洼居在无名路上的老浙大宿舍。小区的地形并不平整。需要踩着石阶爬上爬下。上百栋房屋错落有致。有年头的高大树木随处可见。我们家的房子年代久远,外观上有些破破烂烂。外墙没有粉刷,是一色的红砖。墙壁上爬满了蔷薇。掩映在草坪和树林中。1t;gt;
我的房子是一套5平米的六楼复式小单元房。客厅很小仅能放下一张沙,一张绿色的餐桌,一台冰箱。客厅有一列狭窄的木楼梯通向顶层阁楼。今晚就让苏玛暂住在阁楼上吧。1t;gt;
我给女孩倒了一杯饮料。从她背上取下弓箭,来到阳台上试了试。好一把犀牛筋弯弓。弓上竟雕着几个奇怪的字符。再看那箭是用动物的骨骼磨制的。1t;gt;
一个女孩子不好好上班嫁人伺候老公照顾孩子,竟喜欢摆弄这些玩意儿。我心里直犯嘀咕。大概是缺乏安全感吧,需要用这些原始的武器来保护自己。1t;gt;
我站在阳台上逗她说话。问她哪里人,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不回家?她只管茫然地摇头,眼前似乎朦胧着雾水。1t;gt;
你到底是不是哑巴?为什么不说话呢?1t;gt;
女孩不安地低下了头。1t;gt;
天晚了,否则给你买套像样的衣裳和鞋子。我看着她爬满草绿的脚板琢磨着。1t;gt;
我们在茶几上用纸笔和手势进行了默契的交流。因为她很像梦境里的玛雅公主,便给她取了一个名字叫苏玛。1t;gt;
我们还交换了彼此挂在脖子上的坠件供对方观摩。1t;gt;
苏玛用铅笔告诉我,这叫灵魂锁链。可以牢牢地拴住两个人的灵魂,生生世世,永不分离。1t;gt;
真的奇怪了,竟然跟我佩戴的诸葛家族祖传的“骷髅之心”有某种相似性。1t;gt;
“骷髅之心”和“灵魂锁链”上的血魂石相互吸引,自动融合为一个整体。竟然那么的和谐天然。真让人无法相信。1t;gt;
难道我与苏玛在西湖之畔苏小小墓前的相遇相识,有着某种冥冥中的必然。1t;gt;
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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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楼下买了两份外卖,跟苏玛将就着用过晚膳后,时间已经不早了。便催促野姑娘先行洗澡休息。1t;gt;
我找了几件旧衣裳让她暂且换上,等过两天再给她买新衣服。许或嫌弃我的衣服不好看,苏玛洗澡毕,仍然赤脚,穿着那身藤叶装。我不知她这身神奇的藤叶装从哪里来的。1t;gt;
现苏玛的小腿微微泛着草绿,脚踝下尤甚,看起来颇不清爽。便端来一盆洗脚水,让她坐在沙上给她洗脚。苏玛坐在沙上,咯咯地笑个不住。她的脚底下是厚厚的老茧。看来是一个长年不穿鞋袜的姑娘。天哪!她是当代人,还是原始人?任凭我想尽办法,包括用洗衣粉,洗洁剂,甚至小刷子,也不能擦净她脚面上浅浅的绿意。那草绿似已渗透到了皮肤。1t;gt;
洗澡毕,我举着烛台引苏玛上了阁楼。阁楼上久无人住,电灯也不亮,显得格外阴异。墙壁上挂着一张巨大的鸟脸面具。老式的黑色衣橱立柜。三个大小不同的楠木箱子。楠木箱子上放着一只绿色的画板。桌上摆着笔墨纸砚和插满画笔的笔筒。黄的台历。白瓷瓶内插着褪色的塑料花。旁边是老掉牙的梳妆台。梳妆台上方的镜框里是诸葛青青唯一的自画像。她的面色惨白目光空洞。1t;gt;
这种年代久远破烂阴异的老房子大概只有我这样的人才能坦然居住。1t;gt;
阁楼的窗户是没有钢筋的,只有一层带扣的玻璃和一道纱窗。透过窗户可以看见暗夜里的蝙蝠飞来飞去。1t;gt;
北面是一间狭窄的储藏室,已经被从前的户主用水泥封死。1t;gt;
墙壁上贴着诸葛郎中的女儿诸葛青青绘制的大幅羽蛇画。各种各样的飞舞的蛇。这些蛇都生有翅膀,被称为羽蛇!1t;gt;
我后来才知道,羽蛇神是玛雅人的守护神!羽蛇伴随雨季而来。它代表着丰收和希望。羽蛇神离开了,玛雅人的神经就会焦灼!1t;gt;
我曾经将羽蛇画撕下来扔在垃圾桶里。可是从此每晚噩梦,睡不安生,总能听到墙壁内传来老鼠啃骨头的声音。只好将羽蛇画再次贴上去。破裂的部分用透明胶布粘贴好。原来这些羽蛇图案是用来保佑平安的。1t;gt;
苏玛抚摸着羽蛇画,神情如痴如醉。返身直接从柜子抽屉里拿出一只骨笛在口边吹。她对房间的摆设和物用好像很熟悉的样子。1t;gt;
擦净了床板,清扫了地面后。苏玛竟然毫不费力地从铁盒子里找到了钥匙,打开寿命比我们两个加起来还要老的退色的柜子,从柜厨里抱出褪色的毯子床单铺好。这些毯子床单也都是老户主的女儿诸葛青青留下来的。1t;gt;
今晚儿,你就睡这里了!睡下后不要胡思乱想,否则会做噩梦的。1t;gt;
苏玛点头,微微一笑。1t;gt;
突然想起上一任户主告诉我的话。这套房子的每一任主人都要告诫后来的住户:不要打开阁楼上的储藏室!否则你会梦魇无穷,后悔一辈子!1t;gt;
这套房子的第一个户主是一个老中医,居然也复姓诸葛,名叫诸葛郎中。他的女儿诸葛青青是一个神经质的天才画家。只可惜得了小儿麻痹症,自幼残疾,但是一直做着画家梦。可惜19岁的生日那天夜里便因为心脏衰竭而夭折了。临死前的半年,她突然疯,埋头创作了许多奇怪的飞天羽蛇画。创作的过程中,诸葛青青现自己的容颜迅凋褪,短短一百八十天的光阴,已经满脸皱纹,头花白,变成了一个丑陋的老太婆了。时隔多年,这些关于羽蛇飞天的画仍然贴在阁楼的墙壁上。它忠实地记载了一个残疾少女从青春年少到迅老死的绝望而又不甘的心境历程。1t;gt;
她的人已经死了。但是她的灵魂却被羽蛇接走了,得到了浪漫的飞升。1t;gt;
阁楼至今保留着诸葛青青的闺房模样。床柜摆设数十年都没有动过。画板相框仍然放在原来的位置。1t;gt;
我安慰她早点休息,便道了晚安,回到自己的房间。1t;gt;
这天晚上淡淡的月光照在老宅的两个卧室里。陌生的女孩住在楼上,而我住在楼下。我们孤男寡女同宿一屋。或许有人会认为这是多么浪漫的事啊。呵呵。其实一点不浪漫。相反那天晚上我噩梦连连。1t;gt;
古怪的梦魇从我搬进来居住的第七天便开始了。1t;gt;
半年前从一位同行手上以低的价格买下这套阴异破旧的房子却没有居住。两个月前才搬进来入住的。一开始并没有生什么,直到我撕掉了那些陈旧的羽蛇画,准备装饰一下阁楼。从羽蛇画被扔入垃圾筒的当天晚上开始,我从此陷入了频繁的噩梦中。好在当我把破碎的羽蛇画贴回墙壁后,梦魇持续的时间降低了许多,不至于影响到我的休息和日常工作。而且不必用闹铃了,也不必担心自己睡懒觉了,到了早上6点必然准时从噩梦中惊醒。不过早先的梦魇都是混乱的,模糊的,难以追忆的。从前些日结识苏玛开始,我的梦魇突然变成了一幅清晰连续的画卷。我在梦中变成了一个名叫蜷鼻的北方使者,出使一个名叫蒂卡尔的玛雅城邦。1t;gt;
半夜里,我从噩梦里醒来,突然听到楼梯响动,只见一个长长的影子从阁楼上走下来。她披散着头,怀中抱着一个球形包裹。要命的是居然画着恐怖的脸谱。1t;gt;
苏玛抱着包裹,站在房门口停了片刻,然后一步步走近。她脸上的脸谱有些骇人,粉白打底,蓝色勾勒出藤状花纹,嘴唇两边描着黑白齿印,让她看起来不像是人。1t;gt;
我看着她的怪异脸谱有些怵。你,你这么晚,怎么还不睡觉呢?1t;gt;
苏玛毫无表情地说道:我来你的客栈,是要通知蜷鼻公子一件要事。我的父王已经从梦魇里醒来,他说明日在美洲豹宫的议事大殿召见你们。1t;gt;
我知道她说的是梦话。可如果此时将她从梦游的状态里摇醒,可能会出人命。我压制住慌乱不安,用平常的语气让她去厨房将涂脸都擦掉早些睡觉。1t;gt;
苏玛没有去厨房洗脸。而是来到阳台上,仰望着魔星虔诚地膜拜祈祷。从她出的奇怪语言里可以看出她并非救助站工作者所描述的失语症患者。只不过她在梦境里语言表达很正常。而在日常生活中,除了尔坎外,几乎丧失了言语。1t;gt;
祈祷结束后,她才在我的身边躺下。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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