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床沿边站着位中年男人,正低头探视着他。
他睁开眼,黑色的衣袍上用金线绣着麒麟纹,是梦?
为什么居然会见到他的师父?
他闭上眼睛,过了会儿,又慢慢睁开,然后轩辕煞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那眼神带了分探究,唤了声他的声名,“十七。”
如果不是再听见,他可能已经不记得这个名字,这是在他在夜膺的代号——十七。
已经三十多年了,他居然在弥留之际会见到自己的师父,他嘴唇几度张合,“师父。”
这声音!
这不是自己的声音,准备来说,这不是自己四十岁的声音,这更像是,他年轻时候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清明。
他是到了阴曹地府吗?不对,他这样的人活该下十八层地狱的,他抬起手,胸口却是撕裂般痛,不对,这痛实在太真实了。
这不是梦,也是阴曹地府,他甚至没有死!
他撑着身体坐在起来,余光在扫到床侧的铜镜时,然后就怔住了,他愣了很久,然后看着一旁的轩辕煞,“师父,现在是北齐多少年。”
他的脑海突然涌进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却又却是他的记忆。
穆川的衣冠冢就立在龙门湖,穆国公觉得,人从哪里走的,就在哪里回来。
生死也是一样的。
龙门湖没有找到的尸首,就用这衣冠冢代替,长乐等丧礼全部办完了,等到夜深人静时再出来。
她的轻功是龙溟手把手教的,足以避过宫中所有禁卫军,只是没有想到,第一次施展轻功,居然只是来这里。
丧礼很低调,可是这墓碑却立得极好,上好的白玉石为碑,沿着周围修建了一个圆形保护圈。
穆国公对于这个儿子,更多是亏欠与愧疚。
都说死后七天,香火不能断,那墓碑前一大片的灰烬,应该是白日里,他们送葬的人烧的,长乐也带了些东西,不过是些冥币和纸钱。
掏出火石点了,一张一张放那火盆里放,来之前,她觉得自己有好多话说,可是真正到了,她反而什么也不想说。
因为她明白,说再多,也不会有回应了,从前穆川是冷淡了些,但至少能从他的情绪中辨别,可是如今对着冰凉的石碑,连恨都没有了。
也许她恨的,单单只是上一世那个害死皇兄,一掌让她流产的穆川。而不是这一世的穆川,他们其实是不一样的两个人。
这一世的穆川,可以为自己挡剑而死,而上一世的穆川没有。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纸钱快要尽,她半蹲着身子,细细看着那墓碑上的字,心里的痛在撕扯,那些过往的回忆,一点点侵蚀着她的记忆。
有时候,长乐也会觉得,穆川死了也好,这样她就不会每天去纠结自己要不要去杀他,担心他会不会走前世同样的路,担心他军功加身,威胁皇兄。
夜风习习,素色的裙?飞扬,她站起身子,看来前方无边无际的黑暗,还有了埋没了他身体的龙门湖水。
然后,有月亮下,好像有一个身影慢慢靠近。
她本能的警惕起来,迎上目光,“什么人在此鬼鬼祟祟!”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然后踩着月光,慢慢走出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