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盯着瞧了半晌,忽然,一副通缉令浮现于陈太师的脑海。
那是江东叛军首领赵伯虎的通缉令——尽管赵伯虎在重建江东义师后便不知为何带上了那块青鬼面具,但在此之前,在他还在前江东义师中被人称作‘伯虎公子’时,朝廷就已经颁布了针对此子的悬赏令。
作为晋国朝廷的重臣,陈太师自然也见过那赵伯虎的画像。
正因为亲眼见过,他此时忽然意识到,他眼前这位义子的容貌,与那赵伯虎的画像,实在是太像了……
『申虎?!』
陈太师的脑海中忽然跃出两个字,旋即就感觉仿佛被人敲了一记闷棍,直感觉眼冒金星,整个人都有些站立不稳。
“太师?”
绕是赵虞也没想到,他的真容竟会带给陈太师如此冲击,以至于这位戎马一生的老人,竟站立不稳。
根本来不及仔细思忖,赵虞立刻上前两步,扶住了陈太师,语气也相比之前变得谦卑了几分:“太师?”
“老夫没……”
被赵虞扶住的陈太师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片刻后待回过神来,他这才振袖甩开了赵虞的搀扶,旋即神色复杂地盯着赵虞,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你……你与赵伯虎,是何关系?”他沉声质问道。
事已至此,赵虞早就没打算隐瞒了,如实说道:“赵伯虎乃我兄长,本名寅,字伯虎,我乃他胞弟,名虞,赵虞。”
“……”陈太师眼睑微微一颤,又惊又怒地看着赵虞。
他惊的是,他收的义子周虎,骇然竟是赵伯虎的弟弟,便是‘二虎箴言’中的那头小虎,申虎。
怒的是,他一直以来都在寻找这头小虎,没想到这头小虎居然就藏在他身边,藏在他眼皮底下。
『怪不得……怪不得……』
上上下下打量着赵虞,陈太师的心情十分复杂。
曾几何时,他一直为找到眼前这名有才能的年轻人、且将其收为义子而感到庆幸与欢喜,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原来这名年轻人便是‘二虎箴言’中会将他晋国击垮的小虎,难怪有那般本事。
一想到自己‘引狼入室’,将这名年轻人收为义子,陈太师的面色就变得有些难看了。
他忍着怒气质问道:“这一切都是你的算计么?居……周虎!是你故意在老夫面前表现,引诱老夫收你为义子,以便你达成心中不可告人的目的?”
听到这话,赵虞毫不留情地说道:“太师,我做过的事,我会承认,但这件事,恕我无法认同。……当年是太师要收我为义子,从头到尾我没有答应过。”
“你……”
陈太师气地胡须微颤。
不过仔细一想,他忽然发现似乎还真是怎么回事,再者,眼前这位义子也从来没有喊过他义父或者父亲,最多就是喊一声老大人。
感情是他一厢情愿了?
想到这里,陈太师心中愈发生气了,面色不渝地盯着赵虞,冷冷说道:“你确实没有答应,但你也没有拒绝。……你敢说你不曾想过利用老夫行图谋不轨之事?”
赵虞闻言摊了摊手:“事实上,我还真不曾想过。……或许太师可以提醒我一下,看看这些年,我是否曾借助太师或陈门五虎的名义做过什么?”
“……”
陈太师皱着眉头思忖起来。
仔细一想,似乎还真没有。
这小子能当上颍川都尉,靠的是击败关朔、陈勖二人的功劳,以及颍川郡守李旻的提拔;能当上左将军,依靠的也是祥瑞公主,似乎……还真的没有他陈太师与陈门五虎什么事——就算没有他们父子几人,这小子也能爬到今日的位子。
这么一想,陈太师就愈发感觉窝火了。
他怒视着赵虞冷冷说道:“你今日在老夫面前露出真容,是觉得不必隐藏了,是么?”
“啊。”
赵虞神色复杂地说道:“我虽不曾答应被太师收为义子,且这些年也从未喊过太师您父亲,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纵然草木亦非无情,何况是人?……不管太师您信或不信,我从未想过与太师为敌……当得知我一母同胞的兄长就在江东后,我一直担忧他会与太师撞见,与太师您等杀地你死我活。我想方设法想要改变,但如今……我真正的亲兄长,死了。”
“……”
看着赵虞面无表情地说出‘死了’二字,陈太师心中微微一震。
尽管他没有从赵虞身上看出‘申虎’的身份,但赵虞的品德,陈太师这些年还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若非是欣赏赵虞的品德,陈太师又岂会将其收为义子?反过来说,也正因为看清了赵虞的品德,陈太师才没有想到,此子原来就是祸害他晋国的那头猛虎。
正因为看清楚了赵虞的品德,陈太师也并不怀疑赵虞方才的那番话,就像这小子所说的,就算这小子从来就没有认可义父子的关系,但彼此终归是相处了那么多年,哪是真的没有感情?
换而言之,这小子是真的努力想要避免与化解他们与其亲兄长赵伯虎之间的恩怨。
然而现如今,赵伯虎死了……
忽然间,陈太师意识到了眼前这位义子向他坦露真相的原因:因为没必要了。
想到这里,陈太师心中忽然升起几分警惕,因为他忽然想到,眼前这名义子,眼下十分危险。
『要拿下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