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沧州乃至河北道纵横多年的沈峤年可不是什么蠢货。
根本不用老管家沈福提醒,他就已经发现有人在悄悄的跟踪。
毕竟巡按的手下有限,盯梢这种事情久了,面孔自然而然的会熟悉,难免被人发现。
而且沈峤年自己也知道,自己跟梁山贼有联系,即便是事情暂时盖住了,但依然很难彻底拜托嫌疑。
所以巡按一日不走,沈峤年就一日是重点被调查的对象。
这种生活,让沈峤年极致痛苦。
心里不知道多少次暗骂钱象山不通情理,正经的读人,谁会整天抓着世家的族长不放?
正经的读人,辛辛苦苦做了高官,谁闲得蛋疼对薛家子动手?
偏偏沧州就来了那么个蠢货,压得让人抬不起头来。
一想到自己的处境,再看看叶家的飞速变化,以及人家那数不尽的金银财务,沈峤年心里就无比的憋屈。
在他看来,钱象山就是悬在头顶上的一把剑,随时可能刺下来。
而叶家就是实打实的钝刀子,两个人都在不停的打压着自己。
“梁山贼的事情一日没有个结果,我一日就难以安生。”
“当初要是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在山上或者大牢里,何来今日的纠缠!”
沈福闻言,脸色有些发白。
他知道,老爷这是在指责自己办事不利,让贼人牵连到了沈家。
当然,这件事情如果换做自己年轻时来做,也确实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
但人终究会老的,如今沈家连个抗大旗的人都没有,让他如何去做?
很多事情,他做起来也要考虑后果,他也会投鼠忌器。
毕竟自己一旦陷进去,怕事连个捞自己出来的人都没有。
沈峤年默默的说道,“老幺这家伙,在外面呆了也有一段时间了吧,让她娘跟浑家在外面受苦,叫什么事儿?”
“明日你将她娘和浑家叫到府上来,安排先住下来。”
“老爷,您怎么想起少公子来了?”沈福虽然叫少公子,但是言语间却没有多少恭顺之意。
原因就是,这位唤作沈通的年轻人,乃是沈峤年的私生子,因为世家等级森严,沈峤年又不肯将他录入族谱,所以地位低微。
而早年他娘被赶出沈府,独自抚养他长大成人,让他心怀怨气。
再加上沈通性子上也多少有些桀骜不驯,经常跟江湖游侠儿有牵扯,为族人所不齿,所以即便是沈通已然成年,且在江湖上闯下不小的名号,读也很不错,沈峤年也几乎从不关心他,久而久之,便是府中的仆人,都对其并不是如何尊敬。
“他不是梦想成为郭解那样的大侠吗?我倒是要看看,他手底下这群游侠儿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
“那为何不将少公子直接请到府上?”
“我很了解我这个儿子,不用点手段,他是不会来的。”
翌日,清晨。
沈通的母亲便由沈通之妻萧芸搀扶着来到了府上。
彼时,沈峤年正在全心全意的教导族中年轻子弟学业。
沈峤年放下手头的活回到了房,看着眼前已经满头白发的女人和一脸江湖气息的女子,脸上的阴鸷气息便一闪而过。
“老爷!”
沈通的母亲并没名字,当初在沈府大家都叫他巧娘。
一晃多年不见,在外面吃尽了苦头的巧娘,再次见到沈峤年,表情并无丝毫的怨气,反而一脸的温柔和怀念。
沈峤年上前凝视了女人半响,眼里似乎也有了些许温情,柔和的说道,“这些年辛苦你了,沈福,还愣着做什么搬把椅子过来。”
“老爷面前,如何有贱妾位置。”女人有些惊慌道。
“老夫说你有,你就有。”
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
看着昔日的美娇娘,越发的苍老,如今几年不见,竟成了这副老迈模样,沈峤年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悔恨。
萧芸手里拿着一双靴子,大步上前,“阿翁,这是娘亲闲暇时为您做的靴子,天天念着有机会送您,可今日得您应允登府,却有怕让人笑话,不肯捎来。还是儿媳偷偷给您带来的。”
巧娘看着儿媳不知道何时将自己做的靴子拿了出来,连忙说道,“你这孩子,拿着东西出来丢人现眼做什么,老爷缺我这一双靴子么?”
沈峤年笑吟吟的接过靴子,“什么叫做丢人现眼,当初你在府上,不就是以刺绣闻名么?既然你有心,老夫也不能亏待你。”
说着,看了一眼沈福说道,“沈福,速速带巧娘去房,将老夫珍藏的那些丝绸锦缎拿出来,让她好好挑一挑,做两件合身的衣裳穿。”
“老爷,贱妾”巧娘闻言一惊,他担心自己这号称色中饿鬼的老爷对自己这年轻的儿媳做些什么出格的事儿。
却被沈峤年一个眼神制止,生性柔弱的她,只能跟随沈福而去。
萧芸之父,乃是河北道有名的大侠萧惟信,因为有契丹血统,所以不被主流社会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