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的往后走嘞往后走,不要堵在门口哈!”司机洪亮的声音响彻了整个车厢,我头也没抬,跟随着人流从狭隘的过道中挤了出来。
“1.用色太多并且太跳跃,我培训的时候就说过,一篇推送里最好不要出现超过三种颜色,否则会很像街边的小广告。你这里的橙色,可以改成跟上面的黄色相近的、但深度加一级或灰度加一级的颜色。”打完这一段,我附上了一张刚刚截下来的图,表示说的是这个区域。
“2.配图不需要加阴影,这样显得图和字的间隔很大,和这个章的风格也不搭。你看这里,是不是觉得屏幕里很空?”我又附上了一张截图。
“3.最后的字太简短,给人一种结束得莫名其妙的感觉。你回去再想想,加上一两句,内容可自由发挥。”
“.章里有几个引号是英格式,再检查一遍吧。”
我将手机扔进了口袋,左手牢牢地抓着柱子,赶紧舒展了一下右手的手指。我这才抬头看了看面窗外的风景,这么快就到这了,下一个站就该下车了。
手机终于抖动了一下:“好的好的,谢谢学姐!学姐太厉害了,一下子看出这么多问题。”
“你写多了也可以。不过这都只是我的建议,你根据自己的理解修改,有好的想法也可以加进去。”公交车在红绿灯前停了下来,我平稳地走到车门前,按下了红色的按钮,做好下车的准备。
“我改好了再给你发一次!”
车子启动,照常前进了几米后突然开始向左拐弯,我立刻用上双手握住柱子,才不至于被甩到一边。
这台公交车改线路了吗?为什么要拐弯?我环顾了一圈,车上的人神色都很平静,没有一个人抬起头来表示惊讶。难道是很久之前就改了?我又四处张望,并没有找到车上张贴的告示。
眼看着车越驶越远,我本该下车的地方已经被抛到了身后。怎么办怎么办!怎么会这样!这车是要去哪!我该在哪里下车!我焦急得不停地压低声音喘气,但还尽量保持着平静,不想让身边的人发现。
终于,公交车放慢了速度,在一个我完全没来过的地方停下了。我三步并成两步跑下了车,心有余悸地用手扶着额头,努力让自己恢复冷静,却蹭到了一层凉凉的液体。
“砰——”关门的声音传来,蓝色的物体在我面前缓缓离开,车后电子屏上赫然打着一个红红的“8”。
我微张着嘴巴,皱起了眉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应。发了好几秒的呆,咬了咬牙,转身往回跑去。
离德福考试还有十天。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了宿舍楼的大门,阿姨正在催促门外卿卿我我的小情侣们,赶紧回来,马上就要锁门了。
经过一楼的饮水机,我想顺便接点水。我左手握着水杯,随意地对了对出水口,右手刷上了卡。
“哗——”响起了正常的水流声音。我盯着旁边消防栓上的一颗螺丝发起了呆,脑子像往常一样回顾着一天——今天练了阅读、听力和一小段口语,明天又该写作了。写一个小时,改一个小时,得在阅读上腾出一些时间来……
我慢慢地将视线转移回来,才发现装了半天,水瓶里还是空空如也,只有可怜的几滴水。哦,那是没放好,我挪了挪握着水瓶的手,继续放空。
“同学,水都到你手上了!”,后面传来一个女生焦急的声音。
谁在喊?在喊谁?我迷迷糊糊地往身后看了一下,一只手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咦,手上怎么感觉不到重量,好像还有一点烫烫的……
“同学!热水!”这一次我终于听清了,眼前冒着烟的热水正在不停地砸向我的手!
原来,在我挪位置之前,滚烫的热水就已经在冲刷着虎口的位置,所以只接进去了一点点。错误地往反方向挪位置之后更是“正中红心”,直接对准了我的食指和中指,并且流到了整个手掌上。
我镇定地再刷了一次卡,水柱才停了下来。成团的水蒸汽迅速弥漫开来,我才看到自己的左手背已经被烫得通红,血管可怕地扩张着,手指因为肿胀而贴在了一起。
痛感开始从神经末梢传来,我抿着嘴向身后的女生点了点头,表达我的谢意,慢慢地退了出去。沉甸甸的包带压着我的双肩,比以往的任何一个晚上都要重。这几十级的楼梯,好像怎么走都走不完。
我轻轻地摩挲着最严重的两个手指,最下面一节已经冒起了一个个的小水泡。眼泪不知何时到来了,我却只让它在眼眶里打转。
寝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琳琳爽朗的笑声。我用力地闭了一下眼,将想要往下流的眼泪挤了出来,用右手快速地擦干,轻轻地推开了门。
“你们有烫伤膏吗?”我努力挤出一点微笑,像是在问:“我们这周出去玩吗?”
什么样的情况下,人会失去惊讶和冲动的能力?
我第一次感觉到,“从容”是一个可怕的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