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国家和系统的随便，肖白实在是懒得继续吐槽。
他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叶琛的提议，尽管最后这个任务总要完成，但反正也不急在一时。
按照原定的计划，宁尉本是要同肖白和叶琛一起去听风茶楼，但出了张毅超的事情之后，宁尉嘴上不肯老实说，心里到底还是担心宁璐。
叶琛如今是莫名有些想求着肖白入主天璇宫的意思，自然知情识趣，不用肖白和宁尉开口，就主动提议由他安排送宁尉进宫去见宁璐。
因此三个人最终还是分兵两路，宁尉由叶琛安排进宫，而肖白和叶琛则一起去听风茶楼探听消息。
一路上，叶琛简单地向肖白介绍了一下听风茶楼的背景。肖白这才知道，原来这小小的一个茶楼，其实也是暗藏玄机。
听风茶楼的老板人称钱七公子，是江湖中有名的“中间人”。
所谓“中间人”，即是专门负责为不同的卖家和买家牵线搭桥。钱七的生意范畴极广，从杀人越货到买卖消息，无不在他的涉猎范围之内。
听风茶楼正是钱七公子在京城内的一个据点。他惯常漂泊不定，每处据点都是由掌柜代行处理日常事务。但京城的听风茶楼却是少数几个能见到他本人的地方。
而很巧的是，钱七公子如今正在京城。
肖白听了叶琛的介绍，只有一个感觉，“我真地越来越觉得这件事情跟听风茶楼脱不了干系了。”
叶琛很明白他的意思，“你原来应该只是觉得八骏之说从听风茶楼兴起，所以才想看看能不能试着从那里查出这种说法的源头，对吧。”
肖白老实承认，“对，但听你说到这个茶楼连杀人越货的事情都干，我就有点怀疑这整件事情都与他们有关了。不过你们明明知道这里面的勾当，这样的组织还不取缔了，我也是不明白了。”
叶琛楞了一下，没明白肖白“不明白”的点在哪。“虽都说‘侠以武犯禁’，但朝廷与江湖到底是两个系统，明面上井水不犯河水。钱七公子说到底还是一个江湖人，就算因他这个生意的特殊性，总免不了与朝廷有所牵扯，但只要不明着触犯朝廷底线，朝廷对他也总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倒不是说钱七公子如何招惹不得，只是一旦朝廷开了插手江湖的先例，未免就会令江湖人心生疑窦，说不好反要生事。所以就算是六扇门，也是明知听风茶楼的来历，而不会轻易去动他们的。”
肖白听了一耳朵又熟悉又陌生的朝廷、江湖关系论后，才恍然醒悟这地方可不是他原本的世界，政权想要取缔一个组织，也不是说取缔就能取缔得了的。
“好吧，是我错了。”肖白无奈地承认了自己的认知错误。
说话间，俩人到达听风茶楼。
之前叶琛还说，他虽没有亲身试过，但知道请钱七公子亲身见面的暗号，两人正可以直接向钱七公子问话。
到了茶楼才知道，根本没这个必要。
钱七公子就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
肖白惊讶地发现，这位钱七公子，他其实是见过的。
之前在张毅超入天璇宫的庆典上，这位钱七公子就一个人坐在他们邻桌的位置上。不知别人，肖白却是直到送走了曹魏和郑州，回身落座时，才发现了他的存在。
上一次，钱七的脸上就带着一个狐狸脸的面具。肖白以为那是为了配合庆典的氛围。可如今，那张面具却还是牢牢地扣在他的脸上，即便是喝茶的时候也没有拿下。
在叶琛向他点明这就是钱七公子的时候，肖白还很疑惑，“我说叶大人您究竟看不看得到啊？要是看不到，您是怎么判断谁是谁的？”
叶琛微微一笑，他并不是一个温和亲切的人，但自从向肖白表明了欲请他做国师后，叶琛对待肖白的态度里就带了一丝刻意的恭顺。“视觉总还是有些的。只是我们这一族，眼睛多少有些畏光，因此习惯常年蒙着眼睛。我们辨人，也并不凭借视觉。”但究竟凭借什么，他却没有明言。
“好吧！”肖白耸了耸，不再纠缠这个话题。
他走上前，毫不客气地往钱七公子面前一坐。叶琛随在他身后，却不落座，倒像一个忠诚的侍者般，侍立于肖白身侧。
钱七注视着窗外的脸转过来，冲向肖白，他的声音很温和，很好听，但奇怪的是却好似没什么特色，让人听过就忘“肖公子，钱某似乎并未与公子相约。所以肖公子是不是坐错了位置？”
“啊？”肖白装模作样地左右看了看，“我觉得这个靠窗的位置特别好。坐这不行吗？”他顿了一下，“再说你也都认识我，对吧！坐一起聊聊呗。”
钱七公子莞尔一笑，似乎觉得肖白这种不要脸的方式很新颖，很像是小朋友级别的搭讪。但他却站起了身，并不买账，“肖公子若是喜欢这个位置，钱某自然相让。”
“喂喂喂喂！”肖白一连招唤了他几声，“别这样不给面子行不行？好歹聊会儿啊。”
钱七公子：“钱某猜得出肖公子所为何来。但肖公子可以再去打听打听，我这听风茶楼本就是个喝茶听的地方，京城里有名的说人都在我这茶楼里讲过。京城中的趣闻传说也确实很多都是从这茶楼里传出去的。但听风茶楼与诸位说的先生间都只是合作关系，他们来去自由，讲什么也自由。我们一概不加过问。若肖公子疑心是有人故意制造了八骏的传说，那与其来找我们茶楼，倒不如去找那说的先生。”
肖白坐在位置上仰视着钱七公子，他笑起来，“钱七公子真是坦率，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已经先说完了。”要不是事先听说了钱七公子真正的职业，他还真要信了。
钱七公子：“不过是觉着没有必要故意绕弯子，耽误肖公子的时间罢了。”他微微地低下头，正对着肖白。这个姿态，让肖白尽管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莫名觉得他十分认真，“更何况，我觉得比起这个传说是怎么兴起的，肖公子也许更该担心一下自己的安全。”
钱七说完，毫不留恋地转身，穿过一道细窄的廊道，向内去了。
肖白探手，隔着桌子将原本放在钱七公子身前的茶杯够过来。茶水半满，已有些微凉，却没有动过的痕迹。
肖白不讲究地直接拿着钱七公子的茶杯抿了口茶，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他喃喃地道：“叶大人，您说……他坐在这儿，是不是就是专程等我的？”
叶琛没有轻易下判断的习惯，“公子为何这样想？”
问完，他等了片刻，见肖白并没有回答的意思，只好自己道：“传言，钱七公子只认钱不认人——这也是做‘中间人’最基本的素质。”
肖白失笑，“‘只认钱不认人’，所以他才姓钱吗？”
叶琛坐到肖白身侧，压低了声音，“狐族中有两支最为鼎盛，一是济阳胡氏，一是昌明钱氏。钱七公子即是来自昌明钱氏的旁支。据说这旁支本已没落，之所以还没绝，是因这旁支的祖上也出过一位大人物，守着一件钱氏自上古就传下的至宝。钱氏本家一直希望能从这旁支处拿回至宝，可惜却无论如何都无法从这旁支处探出一点消息。倒不是这旁支的人嘴紧或不识抬举，而是他们自己也根本已对这至宝毫无所知。钱氏本家虽不甘心，但到底也不能让这旁支就此消亡，只能一直无奈地养着。未想十年前，这钱七公子横空出世，竟一举振兴了钱家的这旁支。有人说，钱七脸上的面具就是那件至宝，但不知是钱氏本家力有不逮还是如何，世人都传钱氏本家对这至宝志在必得，可自钱七出道，这面具就带在他脸上，从来没摘下来过。”
肖白用手指敲着桌子，对于叶琛后面说的那一大段，他只是随便听听，直到叶琛终于说完了，才问道：“所以……你是说这钱七公子是狐族？”
叶琛楞了一下，“公子不是可以分辨每个人的本尊的吗？”
“确实可以……”肖白扫了周围一眼，因早就习惯了这个世界的动物园氛围，肖白之前没怎么太在意这听风茶楼的物种构成。现下一看才发现，这茶楼里的小伙计、店掌柜的确多是狐族。“好吧……狐族，就狐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