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吹到将干未干时辛妩灭了吹风筒从浴室里出来。 她身上又换了件新的白衬衫,宽松的棉麻质地,不规则下摆一直沿到腿根儿,下面露出两条白花花的大腿。 长而笔直。 辛妩衣柜里最多的衣服就是宽松的白色男友风衬衫,紧随其后的,是禅意风的长裙和旗袍。 亦或者,是大红色的港式长裙。 她还喜欢各式各类的花色裙子。 和她这个人纠结的性格一样,她喜欢的东西也是两个极端。 唯一不变的,是硕大宽松的白色男友风衬衫。 百搭易穿。 既能衬出她的风情,也能显出她的干净和清纯。 将她身上两种完全极端的气质非常完美的糅合在一起。 最重要的,是叶其森喜欢穿。 这么多年,辛妩没在叶其森身上见到除白色衬衫以外的任何一件单品。 头顶上老旧的风扇被她关掉,取而代之的是客厅里的空调被打开。室内所有门窗都关的严实,只留她卧室房门大大敞开,没多久,客厅里空调的冷气终于顺到她房间。 等冷风打到颈间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辛妩才终于满意。 她从柜子里掏出一条印有水墨图案的黑色长裤套到身上。衬衫袖口往上翻卷两圈露出细瘦的小臂,她视线从柜子里的一排排甲油胶上掠过。 终于,她视线定睛在最吸引她的颜色位置处。 她伸手,细白的指尖将那瓶甲油胶抽出来。 转身又将唱片机里的音乐打开,听到舒缓的节奏在房间里响起,辛妩拉开桌前的藤椅,弯身将桌子下面的那块白色长绒地毯抽出。 她房间里面一共有两块地毯。 一块在布艺沙发前,一块垫在藤椅前踩在脚下。 她平时做手工的时候就喜欢坐在这个位置。 脚底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各式各样的漂亮饰品经她手中创造而出,那是辛妩最解压的时刻。 唱片机里的歌曲逐渐步入高潮,听到[能不能让你清醒,爱是快乐的事情]时,辛妩将地毯扯到空地上,屁股坐在上面,屈起条腿,打开甲油胶,嘴里不自觉跟着哼唱起来。 瓶身拧开,屋里瞬间弥漫出甲油的胶味儿。 不自觉地, 辛妩深吸了口气。 她垂头将刷子上多余的甲油耐心抹在瓶口,嘴里跟着唱片机里的音乐继续哼唱:[我只有真心而已,世界末日我都不会离去。] [需要你,我是一只鱼,水里的——] 沾满血红色甲油的刷子顿在自己的脚拇指上,连同停顿住的,还有辛妩的歌声。 她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刚刚梦里发生的那些细致场景—— 叶其森衣衫半解的压在她身上,粗重的喘息声不停落在她耳边,与此同时,落在她耳边的还有他那句半是轻佻半是调侃的:“好多水。” 下面搅动的手指并未有半分停歇,话刚落,叶其森舌尖又钻进她的耳蜗,几乎在分秒间,辛妩颤栗着身体,忍不住地伸手抓住他的黑发,而后缴械投降。 辛妩及时刹车收回了自己策马奔腾的那些思绪。 她把脑子里不住产生的这些旖旎想法全部归罪到唱片机里正播的那首音乐上,起身切了首旋律欢脱轻跳的日漫歌曲,才重新满意坐下。 再次拿起甲油胶时,辛妩脑子里忍不住想,都说梦和现实是完全相反的,那么她和叶其森这场命定的爱情里,注定是她将他扑倒。 按她现实生活里的性格,一定不会像梦中那样被动。 至于叶其森,也一定不会像梦中那样主动。 窗外的蝉鸣声再次响起,和屋内唱片机里的音乐声打着配合传入辛妩耳内。因为心情好,往日听来聒噪难忍的声音此刻落到辛妩耳里竟也能感受到一些美妙。辛妩心情愉悦地加入二者队伍,脚抹着指甲油,跟着唱片机里的音乐浅浅哼唱,和它们混出第三种声音。 此刻的辛妩,怎么也想象不到,今天她梦里出现的那些场景,某一天会真的在现实中应验。 - 最后一个指甲细细涂抹完毕后时间已经将要傍晚,日光逐渐下沉。 给涂好的指甲又上了亮色封层,一切完美的大功告成,辛妩盖上甲油胶的盖子,起身将一地的零碎整理收起。 她看了眼钟表上的时间,指针落在六点零五分。 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
> 将唱片机里的音乐关掉,辛妩洗了手,折身钻进厨房。 辛妩是踩着落日出的门。 橘色的落日余晖映照下来,衬得目光所及之处,能够看到景物都被洒上层淡淡的、温柔的金色。 出门的时候钟表上显示的时间是六点三十分,辛妩时间掐得刚刚好。 今天晚饭做的简单。 过了伏的天气愈发炎热,老人家上了年纪没有胃口,想到阿婆前几日打开饭菜时欲言又止的挑食模样,辛妩今天只简单的做了两个小炒。 只是搬到这边几个月,辛妩对做南方菜还是有些手忙脚乱。 简单的辣子鸡丁和酸豆角炒肉,她昨晚上睡前看了大半个小时的视频。 今天做饭的时候手机也没敢离手,立在灶台上循环播放着辣子鸡丁的翻炒过程。 外婆和她一样, 都是北方人长了个南方胃。 老太太搬到这里几个月,最开心的就是能尝到山城各式各样的美食。 她说每一样都符合她的胃口。 但辛妩知道,她说这些,更多的是为减轻她心理的愧疚。 减轻她觉得对不起外婆,一把年纪还要跟着她四处奔波搬家,从北到南更换住所的惭愧想法。 想到这,辛妩不自觉加快了步伐速度。 老太太胃口一直不好, 不按正点吃饭,到时只怕会是让身体更加糟糕。 辛妩她们是在一个回南天搬过来的。 那时民宿已经竣工半个月,离开业时间还剩下不到一周时间,很多事情都需要提前准备。 但她在心里组织了无数次语言,仍不知道该怎么去向外婆开口。 告诉她,她们将要搬到一个离家很远的南方城市。 她从小就是个脸上藏不住事儿的人,在外婆面前更甚。 工作和生活的双重压力下,让她在那段时间里人直接熬瘦了不止一圈。 搬家这事儿还是外婆先提出来的。 人到了一定年纪,经历过的看到过的都比年轻人想象的要多,辛妩以为自己隐藏很好的那些思绪,站到外婆面前,根本无处遁形。 外婆没问她们的目的地,也没问她的打算。 只在辛妩回家陪着她吃晚餐的时候,直接用一席话打消了她的顾虑。 她说:“中国人有句老话,喜欢说落叶归根,所以很多人即便年轻时有野心喜欢往外跑,上了年纪也都想回老家。” “但我不这么想。” 说着,外婆撂下筷子,抬眼看着辛妩,认真道:“外婆这一辈子,年轻时失去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人到中年,第二个孩子又又突发变故。丈夫不争气早早去世,现在你妈妈又因为事故常年卧床不起,外婆早已没什么可再失去的。” 她年迈却又格外坚定的双眼看着辛妩没有再说话,但眼神里想要传达的东西,辛妩已经感受到。 她在告诉辛妩, 从很久以前,辛妩就已经是她的全部。 感受到辛妩眼神里的触动,知道她明白了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外婆收了视线,拿起筷子继续给自己夹菜。 她将褶皱的眼皮微微垂下,和辛妩说出自己日后的安排:“等我死了,不买墓地,也不葬你外公旁边,我这一辈子过得已经够曲折辛苦的了,下辈子不想和这些人再继续有牵扯。” “百年之后,我们住在哪,你就就近位置给我找个视野宽阔又漂亮的海边,将我的那捧骨灰直接顺着风洒下,外婆的一生也算是在最后圆满。” 辛妩听不得这些话,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阻止外婆继续说下去:“外婆——!” 她闷头吃饭,声音被泪水囔了嗓:“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我相信我的孩子,”眼边的皱纹全部散开,外婆笑着骄傲道:“现在隔壁的那些叔叔阿姨就都羡慕我呢!说我的外孙女又漂亮又出息!” “比小区里的那些孩子都出息!” “外婆!”难得在辛妩脸上看到不好意思的情绪,她急急道:“拒绝拉踩啊!” “好好好,”敛去脸上的玩笑神色,外婆轻抚辛妩的手背言归正传道:“总之,无论你做什么,在哪里,外婆都是永远相信并且支持你的。” 似是觉得不够坚定,说完,她又加了前缀: “永远的,无条件的。” <
r> “所以想做什么,趁着年轻就赶紧去实施,不要拖拖拉拉的,免得到最后想做也没了当时的心情和精力。” 泪水糊了辛妩的睫毛,不想被外婆看出来,她把头更低地埋下,搅动着碗中的米粒应答道:“好。” 她想起小时候。 那时候家中尚且富裕,辛安每年都会出资组织家人定期出去旅游,但外婆从没有一次去过。 一家人出去旅游是辛妩每年最期待的时刻,她没办法理解外婆不去的想法,当时小小的她直接跑到外婆的房间去询问外婆,辛妩还记得外婆当时的回答。 她说:“外婆身体不好坐不了飞机,况且对她来说,外面的景色很美很好,但都没有待在家里来的舒服。” 辛妩租住的房子和外婆的商铺中间只隔了两条街,当初租的时候考虑到多种因素两人没住在一起,这一片都是楼梯房,外婆年纪大了来回上下楼不方便,辛妩单给她租了个离自己近的一楼。 属于商铺和住宅一体。 辛妩隔着条马路等红灯的时候听到老太太桌上收音机里放的歌声,声音不算大,刚好够光临她店铺的客人听个清晰。 辛妩站在马路对面,能朦胧听到个歌曲的节奏。 正好红灯,她没急着往前走。 远远看着,老太太正弯身站着,拾掇自己那凌乱的桌面。 旁边盘子里摆着切好的冰镇西瓜,辛妩视力不错,细看,能看到那上面已经被人抽走了两块。 老太太一边收拾,嘴里也跟着唱片机里的音乐轻轻哼动。像是在快乐的唱歌。脸上表情有掩藏不住的喜悦。 绿灯跳起,辛妩过了马路走到铺子前。 这次彻底听清收音机里放的音乐,是伍佰的《夏夜晚风》。 外婆听音乐和她一样,遇到喜欢的歌就会一直单曲循环,直到听腻了才算作罢。 但这种情况大多数不会发生。 辛妩到的时候,歌曲正又一遍从头开始唱起,里面歌词唱到: [夏夜里的晚风 吹拂着你在我怀中 你的秀发蓬松 缠绕着我随风摆动 ] 辛妩将纸袋里的饭盒一个一个掏出来摆到桌上,和外婆话家常:“让我来猜猜是发生了什么快乐的事情能让我们的小老太太心情这样好?” “我平时心情就不好了?”今天她送饭的时间照比往常晚了三分钟,老太太故意和她抬杠。 如果她准时来没迟到,说不定正好能和刚刚来的那两个小伙子打个照面。他们才刚走没多久。 想到这,老太太心里有些惋惜。做事情的动作也显得气哄哄的。 她没管辛妩手中的饭盒,转而去整理白色泡沫箱子里的那些冰镇汽水。 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手艺好,针线活儿一流,还会给人定制旗袍。搬到这里,辛妩怕她一个人无聊,特意给她租了个带商铺的地段。 白日里接接针线活打发时间,时间过得久了,也有人慕名来找她定制旗袍。 老太太手艺好人更好, 不出辛妩意外的,凡是光临过铺子里的客人,十有八九都被她处成了朋友。 这边夏天比北方要热上很多,刚入夏没多久,老太太就和她提出想法,要在铺子边上摆个保温箱,里面装上各式冰镇饮料,供前来光顾的客人免费享用。 偶尔遇上聊得来的或是能哄得老太太心花怒放的,老太太还会非常慷慨的从冰箱里拿出她的冰镇西瓜,切开半个和人家一起分享。 辛妩看了眼盘子里面被抽走的那两块瓜心,联想到刚到时老太太合不上的嘴角,在心里暗暗下了定论: 刚才离开的那两位客人,应该非常会讨老太太欢心。 - “刚才来缝纽扣的那两个小伙子,其中一个长得可帅。” 见辛妩没搭理她的抬杠,老太太整理冰镇饮料时忍不住,直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甚至都没用话题切入,直截了当地阐述了观点。 说完,她用余光偷瞄辛妩一眼。 没想到辛妩油盐不进。 将饭盒上面的盖子一个个打开,辛妩头也没抬,直接问:“有多帅?” 再帅能有叶其森帅? 她这话明显不是询问,反而有些阴阳嘲讽的意思,抬杠气质不输她刚刚一点儿。 老太太只当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脑子里仔仔细细
回想了下刚刚见到那小伙子时的场景,然后描述: “个子高高的,身材很好,脸部的轮廓很漂亮,五官也立体。” “气质干净脱俗。” 最重要的, “哦,对,穿了件白衬衫!” “是你喜欢的类型。” 老太太说完自己给自己下了结论。 辛妩桌桌面上常年摆了本杂志,那上面的男人就穿着件白色衬衫,看起来锋利又干净。 她摆在桌上很多年,家里人看到也没藏着掖着,只说那是她的偶像,也是她努力的目标和方向。 即便是她们为了避开债主东躲西藏的那几年,她也始终将那本杂志带在身上。前几天她去她的房子帮她收拾卫生,还在桌面上看到。 令老太太惊讶的是,这么多年过去,那本杂志竟然还和新的一样。 而刚才过来的小伙子,恰好和杂志上的那个男生一个类型。 想到这,老太太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看着辛妩立刻道:“和你桌面杂志上的那个男人有些像!” “您也说了只是有些像,”桌面上的饭盒盖子已经全部被打开,辛妩从袋子里又拿出筷子催她快吃饭,无奈道:“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了,您也说了,只是有些像。” “那你还真想和杂志上的那个男人谈恋爱啊?” 今天的酸豆角开胃爽口,老太太吃的很下饭。又盛了一勺子盖在饭上,老太太抽空问她。 辛妩和她一样的动作,盛了一勺酸豆角盖在饭上,挑眉反问: “为什么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