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窗外的杏花开得正好,不知从哪里飞来几只小鸟,叽叽喳喳地叫着,倒也有趣。我看了一会儿,想起这句诗来,倒是应景。
“小姐,你才做了没一会儿,怎么又发起呆来?”身边的杏儿伸手拉了拉我,我回过神来,看着手中才打了个头,便有些歪歪扭扭的络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明明该是读的时候,偏和先生告了假,也不见有什么正经事,就坐在这里打络子。若是好好打便罢了,偏又打了拆,拆了打地折腾了好几天,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杏儿说话的语气,活像个恨铁不成钢的老嬷嬷一般。说话的时候,眉头早皱了起来,伸手拿过我的络子就要替我打。
我忙抢了过来,心里虽有些不好意思,口中仍是说道:“你明明比我小,怎么整天跟个嬷嬷似的,管这管那的。看这眉头皱的,活像个小老太太,也不怕丑。”一面说着,一面伸出食指,轻轻地点在了她的眉心。
“小姐若是稳重些,我自然不会说你。你明明比我大,怎么总是跟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一样,想一出是一出的。”杏儿撇着嘴,满脸的不服气。
我见了她这幅样子,直接笑出了声来,去架上拿了本《诗经》给她,让她自去看,莫要管我。杏儿虽从前不识字,但极聪明的,跟着我这两年,已认得好些字了,也颇爱读。所以一拿到那本,也就顾不上管我了。
我看她看得旁若无人,这才放松下来,又拿起那络子看,实在不像样子,只好拆了再从头打起。
五月初九是贏苏的生辰,今年是他的及冠之年,是个大日子。去年我生辰的时候,他特意出宫送了礼物给我。所以我也要好好准备一份贺礼给他。
上个月哥哥生辰的时候,家里收到好些贺礼。其中有一块缠枝竹节的玉佩,成色和意头都好。我缠了哥哥好几天,他才肯割爱。
虽然大家都说这玉佩送给贏苏做贺礼极为合适,可我总觉得少了些心意在里头。所以思来想去,决定自己再打个络子配上。只是想着容易,做起来却难。光丝线的颜色,就选了好几天。好不容易选定了,打的时候手又总是不听使唤,总是打着打着,就后悔从前没有好好学女红。
折腾来折腾去,一天就过去了。晚上哥哥回来,叫我去吃饭,我才丢下了手里的活计,因为又拆了的缘故,看着倒比早上开始做的时候短了些。
哥哥见了,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如今到陛下身边做了郎官,每日早起便进宫当值,到晚上才能回来。不知是不是差事太累的缘故,他现在都不大打趣我了。
“要我说,你还是请绣娘给你打一个吧。这么好的玉佩,若是配上你打出的络子,只怕不大合适。”哥哥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我想反驳他,抬眼却看见他腰间那块玉佩上的络子,顿时就泄了气,喃喃地说道:“自己做的才能体现出心意来嘛。”
“心意也得是好看的心意啊,除了我,谁会把你难看的心意天天挂在身上。”哥哥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见我脸色不大好,忙改了口:“时间还长,你慢慢练,总能打出像样的来。先去吃饭吧,爹爹等着我们呢。”
吃罢了饭,我回了房,继续在灯下打着络子。这回倒比之前打得好些,就是手上慢,一个时辰才打了一寸多。
杏儿催着我睡觉,说在灯下做得久了,眼睛就花了。我放下络子,确实感到眼睛有些发胀,便早早地上床睡了。不知是不是白天做了太久的缘故,晚上做梦,都梦见打络子呢。
第二天早上,杏儿叫我起来。我想起昨晚的梦来,抱着被子笑出了声。连日待在家里,都有些魔怔了。起床推窗一看,窗外春光正好。想起有一阵子没去看看飒露了,梳洗完了换了身男装,出门去了驿馆。
飒露正在院子里习武,见我来了,放下手里的弯刀,冲我笑了笑。
“你有一阵子没来看我了,我还以为你又犯了什么错,被你爹禁足了呢。”
“年下事多,后来又是哥哥的生辰,他今年及冠,需要好好庆祝,我也帮着准备,就一直没得闲。进屋说吧,你刚出了汗,站在外面吹了风可不好。”我看飒露穿得单薄,便先推门进了屋。
“那今日怎么得闲来看我?”飒露进了屋,倒了杯茶给我。
“没什么,就是想起来好一阵子没出门了。”我不好意思说自己在家打络子打得魔怔了,只得随口糊弄了一句。
“你来得倒巧,我今日正想去找你呢。”
“找我?有什么事吗?”我问道。
“没什么,只是今日是我的生辰,我在这里除了你,没什么朋友,想着和你一起去阿里的酒肆吃顿饭。”飒露的声音低了些,眼睛只顾看着窗外。
“我先前不知道,没准备贺礼,还请你恕罪。”我听了这话,忙起身向他行了个礼,“既然是你的生辰,那我请你吃饭吧。”
“无妨,你请我吃了饭,便算作是贺礼了。你去外面等我换身衣服,我们就过去吧。”飒露笑着说道。
我在门外了等一会儿,他推门出来,换了一身墨灰色的衣服,用一只黑玉簪束着头发,干净爽利,举止间透着沉稳,与初见之时判若两人。
“你想什么呢?”他伸手在我眼前打了个响指,我回过神来,笑着说道:“你像是比初见时高了些。”
“你也一样,刚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只到我肩膀的小丫头呢。”飒露笑着说道。“现在不也一样,”我站在他身旁比了比,仍是只到他的肩膀高。
我和飒露去阿里的酒肆吃了饭,又去看了戏,到了晚饭时才回家。一回家,便到哥哥的房间,在那堆贺礼中挑拣一番,寻出了一把剑。拿去给哥哥看了,他一脸的心疼,便知道是把好剑。这才放心差人给飒露送去,算作我的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