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洛师伯说过,当今圣上十分尊敬皇叔临清王,哪怕死后多年,依旧缅怀着临清王,每年临清王的冥寿,皇帝都会为临清王上香,并亲自念经祈福。
想来父亲其他的遗物都被皇帝收走了,如果想知道更多,就必须得回宫。
令歌回忆着,他曾问过洛师伯,除了玉鹤,母亲白清漪是否还有什么遗物,洛疏风却是摇头,说道:“几乎都在这了。”他指了指脚下的地板——整座清飖局便是白清漪毕生的心血。
“不过,局也不全是你母亲的心血,你母亲为这天下付出了太多,所有人本应该都记住她的……”疏风幽幽地说道,随后转身缓缓离去。
离开玉竹阁时,令歌发现兰竹纸伞还留在玄关,无人带走。他拿起纸伞看了看,发现伞上兰竹依旧,好似之前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
他将纸伞背负在身,心想要去长安,索性给令楷带上。
令歌骑上雪君,再一次看向玉竹阁,他知道,这座有了岁月沉淀的阁楼,将会继续矗立在洛阳城,接受着风雨的洗礼。
很多年前,这里的主人究竟经历了什么?令歌想象着。
像上次来玉竹阁一般,令歌选择沿着河边往回走,只是他知道,今日他不会再遇到令楷。
如今已快立夏,气候愈发炎热,现在正是午后,令歌骑着雪君慢慢地在柳树下前行,避开日光。
柳条飘动着,带来缕缕微风,轻轻地吹起令歌的发丝和白色衣带。
令歌抬头望去,飘起的不止自己的发丝和衣带,更有那漫天柳絮,像是去年冬天积攒在枝条上的雪,如今全然落下,纷纷扬扬地在空中飞舞着。
雪君好像很喜欢眼前的景色,它嘶鸣了一两声,并用鼻尖去接过落下的柳絮。
令歌抚了抚雪君,拿起它鼻尖上的柳絮,调笑道:“都要离开洛阳了,雪君你怎么还这么高兴?”
令歌看了看手中的柳絮,轻柔不已,他手指微微放松,眨眼间,那片柳絮便随着风飘远了,“其实我也算不上难过,只是多少有些舍不得这里,不过来日方长,我们总会回来的。”
“好了,我们去找湫龙,还得向他辞行。”
一走进福满楼,就要伙计认出令歌是湫龙的好友,便立即上前笑脸相迎,说道:“白少侠,楼上有雅座,请。”
令歌微微颔首,谢过伙计们的好意,只是问道:“湫龙可在?”
那伙计笑道:“在,已经遣人去告诉湫龙了,白少侠还请稍等片刻。”
“有劳。”令歌颔首说道,他见厅堂里人多眼杂,遂跟着这伙计一同上楼,来到一间厢房里。
“一坛洛阳春,两个酒碗,再上一盘酱牛肉。”令歌对伙计说道,他只记得话本里的武林大侠都是这么喝酒吃肉的。
坐在厢房里,令歌细细打量着周围,发现这里的陈设不像一般的酒楼,高雅别致得竟然可以与折梅馆和霄游阁相比,不过细想回来,福满楼是皇帝钦点的酒楼,又怎会平庸?
很快,有人推门而入,来者正是湫龙。
湫龙一如往常身着黑色紧袖深衣。一进屋,他便看到桌上的洛阳春和一盘切好的酱牛肉,不免有些疑惑。
“湫龙,你快坐。”令歌邀他坐下,解释着说道:“我马上要离开洛阳了,这一顿我请你。”
湫龙闻言,目光微微一滞,颔首问道:“令歌打算什么时候走?”
令歌打开酒坛盖子,往两个酒碗里倒上了酒,回应道:“最迟后日,最快明日。”他将酒碗递给了湫龙,“湫龙若是要当值的话,可以不用送我,今日当辞行便好。”
湫龙接过酒碗,微微点头,神色有些失落,说道:“抱歉,那日我本应该助你一臂之力的。”
“无妨。”令歌笑了一下,很快他疑惑着又说道:“不过湫龙不说我都快忘了,那日你去了何处?”
“我见望舒姑娘去追人,放心不下也跟了上去,结果跟丢了,一时半会才赶了回来。”湫龙解释道,“好在还能为你作证。”
“原来如此……”令歌点了点头,他不大愿意回忆那天武林大会的情形,尤其是余连毒发身亡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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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歌端起酒碗朝着湫龙一敬,说道:“这杯我敬你,多谢湫龙你那日替我作证。”说罢,令歌一饮而尽,由于喝得急了些,不免咳嗽了几声,一时间辛辣之感更是在喉咙里散开,似乎要将喉咙撕裂开来。
喝了几次酒,令歌可算真正明白,令楷在《凉月解忧词》里写的“三杯两盏冷难酌”,这酒虽好,但也难解萦绕在心头的离愁。
见湫龙端着酒碗迟迟未喝,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令歌便问道:“湫龙为何不喝?”
湫龙闻言,遂抬起酒碗一饮而尽,之后面不改色地放下酒碗,令歌见状,不免内心暗叹湫龙好酒量。
这时湫龙开口说道:“我想问令歌一个问题。”
令歌道:“你说。”他有些疑惑,湫龙居然也会问自己问题?
“第一次见面时,为何会想起问我的名字?”湫龙问道。
令歌回忆起当时的情形,那日在福满楼,有武林侠客拿着画像来找自己的麻烦,幸好当时有湫龙出手相助,还把人五花大绑送往官府。
令歌笑了笑,解释说道:“我是见湫龙你身手甚好,所以便忍不住问了问,谁知你就告诉我了。”
“其实,我当时也没有抱太大希望湫龙你肯把名字告诉我,不过当时你帮了我,我询问你的姓名,也算是在情理之中,并不唐突。”
湫龙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微微的弧度,又往碗里倒上了酒,并对令歌说道:“这碗酒我敬你。”
令歌颔首,也回了湫龙一碗酒以表敬意。
两三碗酒入愁肠,令歌不免有些失魂落魄起来,他微微叹息,喃喃自语地说道:“湫龙,长安真的很好吗?比洛阳还好吗?”
“有人觉得它好,也有人觉得它不好。”湫龙淡淡地回应道,说完他看向了令歌,目光有些黯然。
令歌叹了一声,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承认道:“实不相瞒,我要去的正是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