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掌生了个好女儿,我家囡囡长大要向姐姐学习!”
“朱大掌什么时候可以传了衣钵给家乔同志,咱们就有两个大掌了!”
“家乔同志现在也是全挂子大掌的本事,有没有那个虚名,无关紧要吧!”
那天晚上的气氛很热烈,营部加了餐,热腾腾的。
第二天早上,晴冷。地上铺了一层薄雪,太阳照在雪地上。朱家乔带领着小战士们检查了一遍吊轨。小马跟她一个班,佩服道:“朱大姐,还得是您心思细,提前把防冻水给涂上了。之前曾经有地方铁轨给冻酥了,差点儿出事。”
居高临下地看着安静停在月台上的火车,朱家乔说:“昨天所有物资卸下来,总共花了多长时间?”
小马说:“五六个小时就全部弄完了!真的是又快又好!这条天上桥,是我见过最好的桥!”
小马手舞足蹈的,差点儿从高出摔落下来。朱家乔微微一笑说:“最好就武断了,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好的!慧慧她们这是要去哪儿?”
她把自己从洞顶上放下来,跟梁慧慧、李老师打招呼:“早上好,去哪呢?”
李老师说:“今天上午有半天时间修整,我们见有太阳,打算到外面去抓抓虱子。”
那年月的朝鲜不可能天天洗澡,很多战士身上都长了虱子。朱家乔也不例外,听这么一说,觉得身上也有些发痒,就说:“我也去。快点儿搞完快点回,不然暴露在外面很危险。”
来到了金子洞外,才发现不止她们几个。战士们三三两两的在树林子里隐蔽又有光的地方抓虱子。梁慧慧选了一块空地,跳了过去,回身朝着朱家乔和李老师招手:“快,过来啊!”
就在这时,远处飞来两架飞机。疾风吹动,把树林子吹得弯了一片,战士们反应奇快,疏散隐蔽。朱家乔眼睁睁看着梁慧慧被打得粉碎!
飞机胡乱扫射了一轮,飞走了。战士们哭着清理战场,朱家乔伸出手在地上到处摸,伸手一抓,只抓到梁慧慧的一根黑油油的麻花辫……
……
“护好家伙什!隐蔽!!”七天后,瘦了一圈的朱家乔拽住朱家栋,大声吼叫着。随着他的喊叫,工程连第七排的战士们迅速散开,隐蔽在山林石块之间。
耳朵贴着地面,眼睛斜看长空,看飞机由远而近,射出两排子弹之后拐了个弯,消失在长空尽头。硝烟散尽,大家伙才重重松了口气,朱家乔放开了朱家栋。朱家栋吐了口气,还保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势,脸扭向身后,“爸!阿樑!”
朱有道的声音传来:“都没事!快去看看我们的桥!”
他们从树林里跑出来,6米宽的桥面,可以并排走两辆小汽车,但这次从拐弯处转过来的,却是轮子快要到朱家乔脖子高的大汽车?!看着汽车压过桥面,掉下来不少尘土。朱家乔摇头,朱有道也直摇头:“不行,支持不了……除非要有铁樑!”
话音未落,一阵低沉的喀拉声传了过来,朱有道耳朵动了动,脸色“刷”的变了,“桥叫必塌,快,加速通过,这桥顶不住了!!”
桥头的士兵迅速打出旗语,汽车屁股后面猛喷一阵黑烟,就跟猛虎下山似的猛往前窜去。也就是车子刚刚开过去的功夫,桥板底下最大的横梁“嘎啦”闷响,折弯出一个明显的弧度来。朱有道瞪直了眼睛喊:“第七排的,把手里的铁家伙都带上,加固横梁……”
飞机就是这时折返的,折返的飞机压得很低,巨大的翅膀在松林上方掠过,狂风几乎贴着头皮吹。
“隐蔽——”
还在吭哧吭哧往前开的汽车迅速躲进山阴树影下,隐蔽起来。朱家乔把图纸卷起夹在腋下,牵着一名小战士往旁边挖好的小防空洞里躲。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两个山包中间,山不高,海拔也就一两百米,占地面积很广阔。无数有名字的没名字的河流遍布其中。
飞机来了,风吹过的暗影处,松针树叶枯草乱舞,汽车的轮廓在纷飞草木中暴露出来。喷着巨大白色星星涂装的飞机就跟饿狼发现了肉似的,咆哮着低空飞过,沿着山一边飞一边扫射,随着机载机关枪干巴巴的响声,两座山夹缝的狭长低洼地带响起了沉闷的连环爆响……
那是我们的汽车啊!!
朱家乔心疼地张大嘴巴,竭力忍住哭叫的冲动。那可都是些宝贝疙瘩啊,一辆汽车,装好多物资,装好多人呢,就这么被机关枪打成了一团团废铁。旁边的草丛颤抖着,好多战士都哭了,眼睛红红的。朱有道几个老成的老兵压着声音低吼:“保持隐蔽!保持隐蔽!”
好像熬了一辈子那么长,飞机走了,这次是真走了。大摇大摆地消失在如清水洗过的碧空中。指导员红着眼睛窜过来:“工程连全体都有,迅速加固桥梁,让剩下的汽车通过!保护好所有汽车,重复一遍,保护好所有汽车,让所有汽车安安稳稳地过桥,到前方去——”
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便桥,朱有道干脆利落地说:“保证完成任务!”
七天前,金子洞遭到了轰炸,少数人员伤亡,月台
洞子被炸塌了洞口。所幸物资及时转移,整体没有遭到大的损失。营部来了指示,工程连第七排立刻赶往某地执行抢修任务,因工作需要,原驻金子洞连队指导员孙霖任工程连指导员,原工程连指导员徐琼生改驻金子洞。
因为前方有伤员要往后送,后方有物资要往前运,把一句“英雄有用武之地”应了个正着!
十几米宽的小河却有个很神气的名字:龙川。龙川在两山夹着中间的平地上流过,窄而深。朱有道站在水边,不断放长手里的定水杆,眼睛时不时瞥向那大梁弯折成30度角的旧桥,眉毛拧作一团。
就连身后什么时候多了个人,也是听见了脚步声,才发觉,朱有道道:“家乔,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