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芙一个人回了酒肆。
屋里一片漆黑,东家抠得要死,一丁点儿灯油恨不得让她用到明年去。
小芙关门时一个没留神,衣服让门上突出来的木屑勾住,走了两步觉得走不动了,再一使劲儿,“刺啦”一下将衣裳拽出了个大口子。
粗布衣裳,能好到哪里去?小芙捂着背回了房,关上门后脱了上衣,在灯下补衣裳。
点了灯,找来了针线,这才知道缝衣服之前要先穿针。跟针眼儿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最终还是放弃——小时候过得好,没学过这个,不是这块材料。
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娘。娘的身子一直不好,自己又是个皮实孩子,整日在外疯跑,跑完了回家,衣服破了几道口子,她就看着娘拿了针线给她缝——家境好,本不必做这个,可她娘身子骨在那,总觉得亏欠了小芙许多,便在衣食上下了细功夫。积善之家从不教育孩子浪费,即便身穿绫罗绸缎,也不能随便扔了换新,该补的还是要补。
“啪嗒”一声响,一滴水洇湿在破了的衣服上。
小芙赶紧擦了擦眼睛,将衣裳丢在一边,出门去看白天洗了挂着的另一套干活使的衣裳干了没有。
第二天一早,郝赞来了酒肆,见小芙穿了身新衣裳。
这身衣裳他见过,是前些日子纪家大公子纪伯阳命童子送的,葱绿葱绿,比纪老爷头顶还要绿,这种颜色普通人穿了都显白,小芙更不用说,撸起袖子露出的两条胳膊白生生的,在衣服下掩着,像荷叶下新挖出的两条嫩藕。
“看什么?”小芙费劲儿地搬起一个空酒坛,“干活了。”
郝赞气得牙痒痒,心底骂小芙没有骨气——先前还嫌弃纪家嫌弃得要死,偷摸去了一趟,回来连纪家人给的衣服都穿上了。
本来今天打算好好同小芙说教一番的郝赞,决定不再张口了。
小芙已经习惯了郝赞不理她,搬完了坛子又开始收拾铺子,一上午都没闲着。
中午的时候老郑在对面招手,“怎么最近都不来吃面了?”
小芙笑了笑,高声回道:“没钱!”
“还剩了点剁椒酱,你要不嫌弃就过来吃。”老郑也笑了,“今天穿得多好看,你坐在门口吃,权当替我招揽生意了。”
小芙丢下手里的活就过去了。
除了没有骨气,郝赞心底又接着骂了句厚脸皮,也跟在小芙屁股后头去蹭饭。
平时俩人吃饭有说有笑的,今天郝赞只闷着头吃,一句话也不说。
老郑只当他发神经,没理他,转头对小芙道:“今儿这身真好看,多好看的丫头,就该穿得鲜亮点儿才是。”
小芙忙着吃,只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在郝赞家没吃饱,苞米饭又咽不下去,这两天可给她饿坏了。
郝赞娘正好打铺子门前路过,见自己的儿子又跟那丫头混在一起脸对脸地吃饭,喊了声郝赞。
郝赞抬起头,见是他娘,问:“娘,你去哪儿?”
郝赞娘有卖弄的意思,指了指纪家的方向,说:“纪家的夫人又请我帮忙,今天早点儿去,晚上早点儿回。”
小芙放下了碗,偏头看着郝赞娘。
郝赞娘白了她一眼,扭着屁股离开了。
小芙回过头来问郝赞:“纪家哪位夫人请大娘帮忙?昨天忙到那样晚,还是小心些,纪家的人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