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谏说这句话的时候,每个字的尾音都压得恰到好处,眼下两道红痕与泫然欲泣的眼睛相呼应,像极了那些受尽欺凌忍辱负重的小可怜。
盛怀昭有被他这幅小表情骗到,十分体贴:“那你先回去,我陪他们去延风派”
小云谏缓缓抿住了嘴唇,黑瞳水汪汪:“你明知我不会答应。”
模样卑微又可爱,简直就是唯妻是从的耙耳朵。
一行人到傍晚才走到延风派的山脚下,象征身份的腰牌浮出翠绿色的光,往云雾缭绕的山间飞去。
负伤的修士略略颔首:“掌门看到腰牌一定会派人下来接我们的,稍等就好。”
盛怀昭很轻地侧了下身,云谏却紧紧搂住了他,仿佛怀里的人是个矜贵的瓷娃娃,不能被磕着碰着。
明舜被这种反差弄得有些茫然。
昨天晚上的云谏连发丝都透着冷酷无情,无论盛怀昭说什么他都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结果今天一觉睡醒就软得跟小糖糕一样
这等可怖的离魂症,也是他见过的头一遭。
延风派的主峰云雾缭绕,盛怀昭正等得有些不耐时,灵界内终于传来动静:“师弟”
来的人呼声急切,看到被明舜搀扶的负伤修士时甚至带出了哭腔:“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腰牌上有千里传音,明舜的情况随着腰牌一同落在了延风派掌门的手里。
下山接应的修士朝明舜弓身:“多些仙友搭救,掌门已经知晓感慈寺的事情,正在主峰内等你们。”
修士刚向明舜致完谢,随后便感受到了一丝魔气,看到云谏的一瞬本能地抽剑对着他。
掌门让他下来接人,怎么还有个魔修
云谏怯怕般抱着盛怀昭往后退了一步,明舜连忙护到跟前解释:“他,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此事说来话长,还由我亲自向林掌门解释”
修士稍作犹豫,还是召唤出延风派的雕偶,化作载具将一行人送上主峰。
延风派建在灵脉之上,山间处处都有充沛的灵气,盛怀昭不过是吹了会儿风,就感觉积压在胸口上的闷痛消散疏散不少。
而就在盛怀昭心旷神怡的时候,云谏拢在他腰间的手却寸寸收紧。
云谏是魔修,灵气充沛的地方对他来说反而像污浊的泥泞,驱逐侵蚀着他护体的魔气,各种细枝末节都在诉说着他与此地的格格不入。
他有些躁动不安,只能将跟前的人抱得再紧一些,以便缓过眼下的不适。
盛怀昭察觉到云谏收紧了力度,缓缓抬起眼,轻道:“抱我很累要不还是放下吧。”
云谏黑瞳雾沉沉的,弥散着委屈跟忍耐:“不累。”
延风派的主峰巍峨高耸,众人落地时那只雕偶便凝回小小的木具由修士收入袖中。几位青衣道修立在富丽堂皇的主殿,而林掌门在看到明舜时连忙从主位上走了下来,眼眶通红。
林掌门神伤:“感慈寺的事情我已听闻,你师父是我多年好友,我定会追查到底小明舜,你就好好在延风派住下,你师父将你托付给我,我定不会负他”
明舜在此刻崩了泪弦,嚎啕大哭,四周的几个老修士也纷纷掩面。
盛怀昭百般无聊地看着眼前的阵仗,随着夜风荡进大殿,他才意识到黄昏已落。
他看向云谏,跟前的少年不知从何时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地微垂着眼眸,像是安静地睡着了。
这人格切换得,还真是悄无声息。
明舜将感慈寺被邪修袭击一事与林掌门细说完毕,才说起自己被救的原由,提及“魔修”一词,林掌门抬眸看向背光而立的少年。
其实从这行人踏入大殿内的一瞬他就感受到了,这小子身上沾着一股邪魔之气,但又并没有象征滥杀无辜的血腥味。他先前猜测是不是某个散修走火入魔,但少年却一直沉默不语,显然不像那些被心魔支配疯疯癫癫的魔修。
林掌门安慰着小和尚,释放神识拢向云谏。
这种做法虽然略显无礼,但却是探查实力最显著的方法,只要云谏的修为比他低,他就能在须臾间悄无声息地把少年的底探干净。
而为了让自己更加自然,他和颜悦色:“这位小兄弟,既然是你救了明舜,那你可有什么东西”
后半句话未落,凛冽纯净的剑意如破空而来的风,瞬间卷散林掌门的神识。
林掌门微顿,他可是蹑霞云中期的修士整个延风派修为比他高的除了两个长老再无他人,这少年怎么会轻易勘破自己的神识
难,难道说他不过小小年纪修为已与他无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