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二十分,一辆白色的奥迪停在了军区家属院的门口,一个身着白西装三十来岁的俊男从驾驶位置开门走了下来,他整了整衣襟,从车前绕行到副驾驶门口,轻轻打开车门,很贴心地用手扶住车顶的门框,引着颜淑慢慢下车。 “好好休息,有需要随时电话联系。”男人用温润的目光看着颜淑。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颜淑满脸憔悴,但还是觉得白陆明知道自家地址家事有点蹊跷。 “咱们住院部有多少‘小麻雀’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们整天叽叽喳喳的,别说你住在哪里了,祖宗八辈都是谁我也能说出一二来。这军区家属院我多年前也来过,所以有印象。” “多年前?你不是最近才回国的吗?” 有,那群麻雀应该也不知道我家在哪里啊? “很久以前,那时还没出国呢?”白陆明像一个大人抚着小孩一样摸了摸颜淑的头,“鬼丫头,赶紧回去休息,别整天胡思乱想了。” 白陆明目送着颜淑进了家属院后,才回身又上了车,他调试了一下后视镜,呆坐了两秒,然后扑哧笑了一下,但转而又有点怅然地摇了摇头,驾车回医院了。 一打开家门,这个空荡荡的房间一时间显得熟悉又陌生。颜淑径直走到自己房间里,疲惫地瘫在了床上。 颜淑已经成年了,她觉得以一个成年人的心态,十二年前遇到李晓锐这种情况应该是先赶紧报警,但秦丝语并没有这么做。 秦丝语说自己已经查清楚李晓锐就是一个正在执行卧底任务的刑警,还让颜淑也保守秘密,但正常情况下警察难道不是应该来找到秦丝语和自己来问问情况吗?哪有让家长告诉孩子要保守这种秘密的? 因为当时颜淑还小,也没有细想,就算想恐怕也想不明白。后来基本连这事都忘干净了,要不是徐千里当了警察,恐怕她也早就把这个李晓锐忘得连渣都不剩了。 但是事隔多年,当这个尘封已久的回忆再次被解封后,以她现在的年龄和心思,以及那个所谓的“李晓锐”竟然是爆炸案嫌疑犯的事实,再次去回味那件血淋淋的事情却真的是细思极恐了。 颜淑正想得出神,徐千里来电话了:“阿淑,怎么样了,吃饭了吗?” “吃过了,你呢?”颜淑有气无力地回答。 “我这个人你还不放心,今天这边有点忙,不过下午就忙完了,我会早点去医院接你回家。” “没事,你好好工作,我已经回到家里了。” “噢,那太好了,多喝点热水,下午好好休息一下。我晚上回去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糖醋鱼。爱你噢,亲一下,嘛~” “爱你!千里。” “哎!你真的没事吗?” “怎么了!” “正常情况下你都会说‘滚一边去’,今天竟然用了‘爱你’回复我,我觉得有点不正常。” “滚一边去。” “喳,娘娘,您这么说奴才就放心了,我这就滚了。” 颜淑哂笑着挂了手机,顺手甩到了床边,眼神空空地望向天花板。 她三岁时生母去世,又过了二年颜虎带回来了个阿姨,正是秦丝语。第一眼看到秦丝语,颜淑感到很亲切,因为秦丝语长得真的很像她的生母。 但那时颜淑还小,对秦丝语很排斥,但是秦丝语性格温柔,对颜淑也很有耐心,甚至为了颜淑自己也不要孩子。 相处得时间长了,颜淑还是渐渐地接受了秦丝语,两人就像亲生的母女,一直都很融洽。 颜淑双手捂着脸,莞尔一笑,也许真的是我想太多了,也许秦丝语真的当时只是怕给家里惹出什么事情,所以才出此下策吧。 这么想着,颜淑就觉得放松多了,渐渐地竟睡了过去。 随着她越睡越沉,她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孩躲在床上,睡得很香,但是隐隐感到有点声音,微微张开了惺忪的眼睛。 突然隐约看到了一个身穿黑斗篷的人半夜从她家阳台钻了进来,吓得她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这时一双温柔的手把她抱了起来,“噢噢噢,颜淑做噩梦了,不哭噢,不哭,妈妈在这里呢!”正是秦丝语的声音。 颜淑猛得惊醒,虽然知道这只是一个梦,但她隐约觉得这就是她小时候经历过的真事。 究竟那个黑斗篷的出现是她当时做的噩梦,还是……还是和李晓锐一样只是秦丝语在骗她。 如果是秦丝语是在骗她,那么那个黑斗篷又是谁呢?就是秦丝语本人吗?还是秦丝语藏起了什么人? 颜淑没想到自己刚刚才完成的心理建设就因为这个亦真
亦假,似幻还虚,是梦还是回忆都搞不清楚的情景又给瓦解了。 她感觉自己要疯了,于是鼓起了勇气,拨通了颜虎的电话:“爸,我问你个事。” “咦?怎么想起老爸来了。”颜虎狐疑道。 “我我就想问问你是怎么认识我妈的,就是秦”颜淑突然觉得在颜虎面前叫秦丝语的名字还挺奇怪的。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哎呀,就突然想问问了嘛!我那时候不小,好多事情都没搞清楚就让你续弦了,现在想想也太便宜你了。” “哈哈哈,好,好,没问题,我宝贝女儿问什么我不都得如实回答啊。不过非得现在吗?我在上班呢,一两句也说不清楚啊。” “那你就拣重要的快点说,我就想现在知道。”颜淑终于拿出了公主范。 “噢,那时候我工作忙,你又小,虽然家里请了一个保姆,但是早上都顾不上给我做饭,我只好在街边随便买点早餐吃。那时候我们还住在沣南市,你妈,就是秦丝语,天天在街边卖早餐。因为因为她确实长得很像阿笠,所以我每次都会情不自禁地去她那里买早餐。就这样时间长了就” “可我妈现在在社区医院里当护士呢,为什么那时候会在街边摆摊儿呢?” “噢,你妈原来就是个护士,只是原来的医院搬迁了,而她嫌新地方离家里远,所以就暂时先摆摊卖个早餐,同时也在找新的工作。” “那她原来工作的那个医院叫什么名字?” “噢,这个她确实给我说过,但这都快二十年了,早都给忘了。不过,当时离咱家不远确实是有个医院搬迁了。” “那你有确认过我妈之前是在那家医院工作吗?” “这个有什么好确认的,你妈可是个水平很高的护士,这个你也是知道的,就是不在那家医院工作,这技术水平总不是假的吧。” “那她是不是认识你之后就找到新工作了?” “哎!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的。后来这不是又随我一起来到了灿阳市,就在离咱们家不远的社区医院继续当护士了。” 这时电话里有人在喊颜虎开会,“哎!来啦,我这还要开会,先挂了啊,晚上我回去了咱们再聊啊。” 这本来想解除疑虑的一通电话却让颜淑更加疑虑了。 她之所以不让愿意把秦丝语也知道李晓锐的这件事情告诉徐远征和徐千里,就是因为她想先搞清楚秦丝语到底是故意还是无意在隐瞒李晓锐事件的真相。 毕竟在颜淑的心里,秦丝语与她的亲妈无异,对这至亲至爱的人,她还是想自己把事情先搞清楚。 如果秦丝语真的有什么问题,颜淑也愿意相信她是有苦衷的。可是她没想到她越是想搞清就越是搞不清,反而疑点还越来越多。 颜淑无力地倒在了床上,透过自己卧室虚掩着的门,正好能看到紧闭着的颜虎和秦丝语的卧室的门。 是呀,平时颜虎都回来很晚,走得又比较早,家里的事情他也不太管,都是秦丝语一手操持着。 颜虎恐怕连自己的袜子放在哪里都不一定清楚吧,每天都是秦丝语给他提前准备好放在床边的。 而自己从小就有自己的卧室,秦丝语也很尊重颜淑的隐私,未经允许也不会来颜淑的卧室乱翻。同样,颜淑也养成了不去他俩房间乱翻的习惯。 这也就是说,实际颜虎和秦丝语卧室里到底都有什么也只有秦丝语清楚。所以 颜淑一看表,再有一个小时,秦丝语就回来了,她二话不说,直接冲进了秦丝语的卧室。 为了不留下痕迹,她还得小心翼翼地翻箱倒柜,每翻过一个地方,还要恢复原状。 关键是颜淑在这方面也没什么经验,进展十分缓慢。再加上心虚,一时身上手心都渗出了一层薄汗。 这秦丝语还真是个井井有条的人。所有的衣服都会按照不同季节和不同类型分类放置,而且还叠得整整齐齐,这就更给颜淑的恢复工作增加了难度。 颜淑一边翻着,一边觉得好笑。本来已经相濡以沫的一家人,怎么突然却发现自己对秦丝语的很多习惯其实并不了解,现在还要偷偷摸摸地来翻这些私人物品。 眼看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颜淑已经不知出了几身汗了,她只觉得手心发凉,正准备放弃的时候,竟然在衣柜的最深处摸到了一个很厚的平板电脑。 2120年的平板电脑已经只有一毫米厚了,重量也只是几克。而这个平板电脑显然是上个世纪的产物。 因为现在的平板都已经是体感开机了。当
有人接触到它们的时候,平板会自动扫描接触者的面部并以字或语音的形式询问是否需要开机。 而这个老古董并没有这个功能,好在颜淑人比较机灵。她想到了可能是需要手动开机。 当然,开机按扭这个东西她也不认识,所以就把所有的按扭都按了一遍,竟然还真的被她给打开了。 首先映入她眼帘的自然是平板的桌面,是一个小女孩的照片,颜淑一见这个照片瞳孔就一缩,惊得差点把平板都掉在了地上。 因为这张照片她虽然没有见过,但照片里那个人她却在别处见过,那是她的,姥姥。 她亲妈的遗物里有她姥姥小时候的照片,但是并没有这一张。难道这平板也是她亲妈的遗物,可是就算是她亲妈也不会用这么个老古董的平板吧? 想到这里,她直接打开了相册,结果却更让她吃惊,里面不仅有她姥姥小时候的照片,还有她姥姥少年、青年、中年和老年的照片,照片量比她亲妈留给她的要多的多。 颜淑姥姥身边一直都只是一个男人,也就是颜淑的太姥爷,只有比较早的照片中还有另一个女人的身影,这个女人虽然她不认识,但是从年龄和与姥姥的亲密程度很容易就能判断出这其实就是她的太姥姥。难道说太姥姥也和颜淑的亲妈一样,很早就去世了? 为什么秦丝语会有这么多连她亲妈都没有的姥姥和太姥姥的私家照片?难道她和我们家有什么渊源?她的祖先与我家是至交? 颜淑来不及多想,着急着又想继续看时间更早的照片,但“老古董”本来不多的电量却耗尽了,突然黑了屏。 这时门也被打开了,秦丝语下班回来了,她比平时早回来了半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