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一眼看出洪胜利的想法,笑着提醒:“胜利叔不做决定,你觉得李树就会放过你们家了。你想得太简单了,他敢放火烧制糖厂,就没给任何人留情面,你别忘了,制糖厂是大家的,也有钱桂芳的一份,钱桂芳养的是他儿子,他这么做,没给人留后路,也没给自己留后路。” 她顿了顿,又说:“有些情面不能讲,有些事得做得绝一些,斩草不除根,始终是个祸害,我虽然是大队长,可我是知青,知青早晚要回城,只是时间问题。以后,这洪山大队,还是您说了算。” 洪志军提醒洪胜利:“爹,别犹豫了,这件事不能姑息,要不投票吧,看看大队里的意见。” 洪胜利还是不说话,半晌后才道:“那就问问队员的意见。” 沈黎又让洪志军去喊人,挨家挨户都要通知到,不能拉下一家。 一个小时后,打谷场挤满了人,都听说了李树要烧制糖厂的事。 制糖厂是村民们的命根子,没有制糖厂,甜菜得烂在地里。 没有制糖厂,做不成罐头,山上的野果换不了钱。 可李树呢,明知制糖厂重要,还要烧制糖厂,这就是不给人活路。 大队里听到李树的行为,都要拍死他。要不就送到山里喂狼,这样狼心狗肺的人,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沈黎让人把李树带上来,还真有过来打李树的。 怕闹出人命,沈黎拦着村民:“行了,他犯了错,有法律制裁,别因为一个人渣,让自己犯错。” 洪胜利坐在一旁,抽着旱烟杆,问大伙儿:“李树犯了错,你们说,咱们该怎么办?” “那就送派出所,送农场改造,李林不是在农场吗,让他们兄弟俩做伴去。”张寡妇出声。 她勤快,也在制糖厂,一个月拿不少工资,干得好还有奖金,家里日子有所改善,还能给未来孙子存钱,张寡妇干活更加卖力。 谁承想,李树竟然要烧他们的制糖厂,这事儿绝不能容忍。 “李林死了。”刘兰芝说。 其他人都问,你咋知道。 沈黎也看向刘兰芝,想知道答案。 李林死了,真的假的? 刘兰芝见大家感兴趣,站起来道:“我娘家有个亲戚,是农场那边的,知道咱们村有人去农场劳改,用心留意了一下,回来告诉我的。听说是偷东西被抓,被人打了一顿,仍在外面冻死了。” 李林可是村里的一霸,因为李大队长护着,可没少作恶。 自从李家倒台,村里的风气都好了许多。 “那就送李树去劳改。”村民意见一致,要死也别死在村里,脏了村里的地。 那些人要是知道李树是李林的哥哥,肯定不会让李树好过。 沈黎拍手:“行,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送他去改造。” 当夜,李树被送走。 沈黎和回大队部,半路却被人拦住,是李飞。 他红着眼,抽噎着问沈黎:“大队长,我爸做错了事,我,我会弥补的。” 李飞虽然是小孩子,却也知道制糖厂的重要性,要是制糖厂没了,他们家就没钱,一家人就要饿肚子了。 他妈说,沈黎是个好人,给村里人活路。 让他不要记恨沈黎,都是李家对不起沈黎。 李树虽然是他爸爸,可李树打妈妈,还抢他们的粮食,不仅如此,见了他就骂,早就不是他爸了。 李飞想不明白,以前疼他的爸爸怎么突然不见了。 沈黎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你别哭了,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本来就不是你做的。你爸爸做错了事,被送到农场改造,就已经受到了惩罚。你放心,我会和村里人说,这件事和你们没关系,让他们不要为难你们。” 因为李家的事,钱桂芳带着孩子,一直被排挤,上次劳动比赛,钱桂芳得了第三名,拿到了肉,让不少人嫉妒。 就因为这事儿,村里人没少孤立李飞兄妹。 李飞对沈黎鞠了一躬:“大队长,谢谢你。我会记住的。” 他说完转身走了。 沈黎回到大队部,还没来得及洗漱,门被敲响。 赵晓雅走出去:“你洗漱吧,我去看看是谁。” 沈黎没动,倒了杯水,坐在炕边上看,不一会儿,洪胜利跟着赵晓雅过来。 洪胜利没进里间,站在门口,问沈黎:“我闺女回来了,想要离婚。” “不是分家了吗,怎么又要离婚?”沈黎不解,放下走出来问洪胜利。 洪胜利叹息:“是分家了,可分家后,女婿不和我女儿说话,到现在了,两个人都不说话,这是怨我闺女搅和事儿,把他们家搅散了。” 他都不知道闺女天天受气,要是知道,上次就让闺女离婚了。 “你的意思呢,想让闺女离婚吗。”沈黎问。 洪胜利疼闺女,不想闺女受气,怒气冲冲道:“离,趁早离婚。” “这是你们家的事,你们解决就行,找我是有别的事?”沈黎试探性问。 那家人难缠,这是让自己带人去一趟,把他闺女亲自接回来,顺便拿回洪家东西吧。 洪胜利就是这个意思,支支吾吾道:“你说过,不会让咱们村的人吃亏,这话算话吧。” “算话。只要你们不后悔,我可以带人去。别离婚了,你们到时候来埋怨我。”沈黎就怕这个。 这事儿不是没有,双方都在气头上,离婚后和好,最后埋怨多管闲事的人。 吃力不讨好的活,沈黎不想干。 “不后悔。”洪胜利语气坚定,“那家人不是好相与的,他们就是觉得我们不敢离婚,才这么作践我女儿
。” 他后悔把闺女嫁过去,结婚前,那家人说得天花乱坠,后面办的都不是人事儿。 就算养闺女一辈子,他也不让闺女在婆家受苦。 洪胜利想好了,等闺女回来,就给闺女盖个房子,找个上门女婿。 明一早,沈黎带着人去了隔壁大队,帮着洪志云离了婚,把所有的嫁妆都抬了回来。 那家人开始还硬气,觉得沈黎上门,就是吓唬他们。 他们哪知道,沈黎和洪家真让闺女离婚。 这时候洪志云的婆家怕了,坚决不离婚,还拦在门口,不让沈黎走。 笑话,洪志云在供销社上班,一个月二十多块钱,还有票,买东西也方便。 这些日子,他们没少占便宜,要是离婚了,还能占到便宜吗。 沈黎觉得,洪志云婆家贪心,想占尽所有便宜,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最后,沈黎威胁,要是坚决不离婚,就去公社,让记评理,再不行就去县里,她认识人。 洪志云婆家这才不敢闹了。 到了洪山大队,洪志云对沈黎道:“谢谢大队长。” 要不是有沈黎,离婚不会那么容易。 洪志云婆家人多,他们一家去,肯定讨不好便宜,更别说离婚了。” “你将来不后悔就行。”沈黎很直接,顿了顿又道,“你婆家真不是个好去处。” 人多还穷,更可恶的是贪得无厌。 他们要是捧着洪志云,以洪山大队的发展,将来肯定会招人,招人的时候不得先考虑自家亲戚。 可惜,有些人目光短浅,想不了这么远。 洪胜利根在沈黎身后,让沈黎他们去自家吃饭。 沈黎没去,赵晓雅做好了饭,饭后带着人去修路。 在大雪前,洪山大队到公社的路修好了,可惜,被大雪盖住了。 即便被大雪盖住,还有人来了洪山大队,通知沈黎,让她去公社一趟,记有事找她。 沈黎在看粉条、各种油类的账目,听见这话,问来人:“说什么事了吗?” 她带着人修路,村里榨油的榨油,做粉条的做粉条,还做了不少豆制品。 沈黎想分下去,大雪封山封路,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开始猫冬,很少有人出去。 来人摇头,让沈黎赶紧去公社,到了公社就知道了。 大雪封路,去公社不容易,洪胜利让儿子开拖拉机送沈黎过去。 沈黎摆手:“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我会开拖拉机。” 洪胜利这才想起来,儿子的拖拉机技术,还是沈黎教的。 他点头:“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张记不喜欢沈黎,有目共睹,沈黎说话又直接,容易得罪人。 沈黎不怕得罪人,村里人害怕,毕竟将来要仰仗张记。 沈黎想了想:“这下雪天,您还是别去了,我让洪志军和王建国跟我去。” 到了红旗公社,沈黎想找张记,结果张记不在,秘带他们去领人。 到了一间偏僻的办公室,沈黎发现里面关了十来个人。 他们有大人,有小孩,有男有女,年龄各不相同,唯一相同之处便是眼中无光,穿着破旧的衣裳,连上连一丝神采也没有。 沈黎立刻明白,这是被下放的人。 怎么这么多? 秘看出沈黎迷茫,解释道:“这些人都是牛鬼蛇神,下来思想改造的,给一口饭吃就行,洪山大队条件好,公粮比往年交的多,想来打了不少粮食,这些人你带走吧,还能给你们干活。” “什么叫给我们干活,一个个都是城里人,知识分子,能干什么活,不给我们大队扯后腿就不错了。”沈黎顿了顿,“别的大队分了多少人,别人分几个我们就分几个,不能厚此薄彼!” 尽管想要这些人,沈黎也不能表现出来。 秘:“……” 别的大队一个没分,不过这话他不敢说。 怕沈黎一个不收,这群人可不能砸他手里。 他想了想说:“来了不少人,别的大队都带走了,就剩你们大队了。” “没骗我吧?”沈黎故意问。 “我哪敢骗你啊,你可是咱们红旗公社的能人,连县委记都对你高看一眼,我可没那个胆子骗你。”秘违心地说。 沈黎被这句话取悦:“行吧,人我带走了,这些人都是来劳动改造的,使劲干活没问题吧,上面还有什么指示?您一次性说清楚,省得我再跑二趟,你也知道,我们洪山大队离这边远。” “使劲干活就对了,定期写写检查,隔段时间开个□□大会。别的你们看着办。其他大队都是这样整的。”秘说。 “行。” 来的时候三个人,走的时候十七八个人。 这群人被下放,没有
带多少行李,个个穿的单薄。 其中一个孩子六七岁,脚上穿得还是单鞋,大拇指露在外面,冻得通红,浑身瑟瑟发抖,可见有多冷。 沈黎不忍心,想脱下衣服给他。 可这里是公社,他们是下放的人,要是帮了这些人,不仅久了他们,还会连累他们与自己。 张记就想救自己的小辫子呢,她不能把把柄送上去。 于是,沈黎恶狠狠道:“赶紧走吧,还有十几里路呢,要是天黑到不了大队,你们很可能被冻死。” 沈黎没有吓唬人他们,白天还好一些,到了晚上天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