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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散

天蒙蒙亮,两匹快马冲出京城,直往圆明园而去。黄土扬起的尘沙让马儿兴奋,肆意快步奔驰。 “若事情不成,床头柜子里的隔板挪开,便是密道入口,里面有银票地契。墙上烛台有燕纹的方向是对的,出口离这少说几里地。” 马蹄声太响,进忠提着声音和卫嬿婉交代事情。卫嬿婉骑马比他还快,扭回头就骂道: “你不也想抛下我一个人走吗?” 风扑在脸上很疼,像撞上了连续不断的沙墙。进忠忽而笑起来,似乎打娘胎里出来都没这么开心过。 “这些年你我若早早如此知心,怎么会有今天,真他妈的报应。” 一路绝尘而去,那青砖白瓦的院舍还是前些天成婚时的样子。两人翻身下马,进忠随口支走府里的下人,一时之间乱哄哄的。 “主儿,怎么了这是?”春婵闻声出来查看,卫嬿婉拍拍她的臂膀,不想说话。 进忠看着王蟾。他落后了半步,神色间几分不自然。进忠心底一沉,许多事情在脑海中连成线。 他冲王蟾招招手,盯的对方浑身发毛了,才说道:“陈山的事情我知道了。” “主儿!”王蟾一下子泄了气,软瘫在地上,爬到卫嬿婉跟前喊道:“主儿,陈老板的矿厂倒的太多,佐禄大爷也欠着官府的银子,是卫大人说陈老板身为保人必能给佐禄大爷想出法子,才不让奴才把实情告诉主儿。” 卫嬿婉念头转的极快,脑中嗡然作声,只得极为歉疚地看着进忠。她两道眼泪落下去,劈手甩了王蟾一个耳光,厉声喝道: “你们联起手来瞒我!保人?逼着陈山拿钱去填卫氏的窟窿,不止这些吧?你呢?你贪了多少!” “没,没多少。”王蟾捂着脸,顾不得眼冒金花,跪着求道: “主儿,大头都是卫家得了,奴才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是,是佐禄大爷说陈家是北地巨贾,又依仗着主儿给的皇商名头,万万不敢不从。” 进忠和卫嬿婉对视,都想到了第一世时,卫杨氏与佐禄带给卫嬿婉的拖累。两人经历的事情多了,早无意互相指责。 “嬿婉,舍出别人,保自己吧。” 进忠向王蟾走去,王蟾吓破了胆子,倒退着在地上爬。他能忍卫嬿婉的质问,对着进忠却突然不服也不甘心,喊道: “进忠,你仗着那些下流功夫伺候主子,他妈的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动老子。主儿,太后娘娘,奴才这些年不是为了自己,都是听的卫大人和佐禄大爷的吩咐,您不能杀我!陈进忠,你狗日的在养心殿也是靠着这本事上去的吧?别打量着老子不知道!你以为自己还能活多久,呸,贱奴才,呸!” “你被人拿住了把柄,想着干脆杀人灭口,这几日没找着下手的机会,于是泄露了我们的行踪,对吗?” 进忠对王蟾的叫骂充耳不闻,看着他扭曲的脸上写着害怕与后悔,笑了一下把扳机扣动。 春婵惊叫一声,进忠背对着身后血污,沉吟了一下说道:“春婵姑娘,我们来的路上有玉氏的人袭击,他们追过来应该还有些时间。车夫在外头已经架好了马车等你。北国诸人不认识你,我和嬿婉会躲在密道里,能不能保住命,全指望春婵姑娘了。“ “陈山倒向了玉氏?”春婵在混乱的脑海里抓到进忠留给他的提示。 “正是,祥瑞、恭太妃、卫氏在北地的种种,只怕玉氏都已知晓。” 卫嬿婉看着进忠扯谎骗人,春婵急慌慌地跑出了门。她走向进忠,和他十指相扣。 两人都知道陈山一直在玉氏做探子,反水轻而易举。可他会说到哪一步,做到哪一步呢? 起码祥瑞是不会说的,那后面系着深仇大恨。他是商人,只会倒向玉氏找一条补充亏空的新路子。 昨晚那张纸上说的故事,有些也不是王蟾能知道的。他只是被抓住了把柄,想要把秘密永久封存,才狗急跳墙出此下策。 院子里除了王蟾的尸体,再没有旁的。进忠松开卫嬿婉的手,待要去拖那具死尸,又觉得没甚意义。他转身往凉亭走去,卫嬿婉也跟在他身后。 进忠坐在那日的凳子上,双手合着,两根拇指撑着下巴,一瞬也不眨眼地看着嶙峋的假山。 “咱们的事情是假的。陈山是卫氏北上之后才开始联系的,他能做保人只是因为钱庄的买卖需要他的人脉。祥瑞是北国作孽,也许是现在的王爷布下的局。” 他看着沉着而冷漠,说的每一句都顿一下,其实脑中思绪有些乱,毕竟这是十几年累积的旧账。 “嗯。”卫嬿婉靠在凉亭的边,望着那一汪活水。 “若有

意料之外的事情,我的家当账册都在永寿宫。” 进忠回头去看卫嬿婉,见她眼神不闪不避,直勾勾地望过来。一时心里竟然有些失望,他还以为卫嬿婉会哭,至少也该眼眶红一下。不过这样也很好,让人多少能放下心。 他们两个终究是极相似的,就算卫嬿婉曾经懵懂,这么多年过去,也成了漆黑的野兽。进忠想通了这一点,更加不愿意再靠近卫嬿婉,去借任何一点点的温暖。 卫嬿婉看着进忠把头转回去,瘦削的背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像蝴蝶轻轻振翅,转眼就要掉入寒冬。她看着那起伏,呼吸不自觉地跟上他的节奏,直到闷痛从心口弥漫,啜泣声细细密密地响起来。 “你跟我一起走吧,进忠。大清国力正盛,北国不敢轻举妄动。走吧,好不好?” 进忠摇摇头,走到卫嬿婉身边蹲下,伸手抹干净她的眼泪。这眼泪让他虚荣,也让他心疼了,只是绝不能按照卫嬿婉的话去做。于是进忠坐到卫嬿婉的身边,眯了眯眼看看湛蓝的天。 “陪我看看云吧。” 他们城门一开便一路疾驰而来,此刻并肩坐着看了许久许久的天空,等到日到中天,杂乱的马蹄声自远处响起,好几个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到了院内。 “各位从北国潜入,一路辛苦。”进忠早在凉亭里等着,除他之外,只有王蟾已经僵硬的尸体还在院子里。 “好胆色,还是说你以为天下只有你的缉事厂有枪。”首领掏出一只□□,嘴角挂着一丝狞笑说道:“太后逃的倒快,把你放在这里送死。进忠,把太后的行踪说出来,王爷心善许你去北国继续研究火器。不然的话,明日整个京城就会知道你们的事情。” “空穴来风的事情,你有证据吗?”进忠甚至笑了一下,看了一眼首领身后,他的手下架着一个女人。 “玉王爷想的无非是逼皇上撤了对北国的蚕食之策。火器?难道说他还想开战不成。” “这个女人算不算证据?” 砰的一声,春枝被抛出来,跌在地上。她闷哼一声,多余的话说不出来。进忠低下头,看了看她脸上的伤。 “这不是伺候过恭太妃的春枝姑娘吗?蛮夷就是蛮夷,不知感恩。当初庶人金氏如此作恶,先皇尚且容她。如今你们想要屈打成招,竟然丝毫不顾及恭太妃的性命。” “好一个巧言令色的缉事厂首领。给我拿下他,其余的人即刻找人。” “谁敢动?” 进忠向天鸣一声枪,毫不意外地胸口一痛。他扯了扯嘴角,心道果然北国的火器还不行,只是在皮肉里钻了个眼儿,不至于立刻要命。他左手握着一个手榴弹,吓的北国众人立在原地。 这东西在唐代就有雏形,不过那时候的火药不行,所以没有推广开来。 “好啊,小爷还怕你们不认识这好东西。蛮子,你有什么要求敢不敢和我一起面见圣上。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太后娘娘早就回宫,你就是把我一枪打死,也没用。” 那北国人脸色变的极差,犹豫不决之间,只得到进忠的嘲笑: “干掉脑袋的话,居然还贪生怕死?哈哈” 一声“咕咕咕”,灰底绿羽的信鸽落在亭子顶上。进忠松了一口气,狞笑着向北国人摇了摇左手。 “毁了太后娘娘的名声,皇上定会夷平北国。还望玉氏王爷三思。” “撤!” 进忠看着眼前的人开始退走,提着的气终于放下。信鸽来了,那就说明永琰的火器营到了。他岂能不在自己的宅子里留一只信鸽?这信使劳累了一夜,所幸不辱使命。 进忠确认了安全,捂着胸口的手指缝里已经满是鲜血。他顾不得会不会吓到卫嬿婉,只想立刻见到她,她躲在密道里听不见外面的动静,不知道会有多害怕。 “北国逆党在这!还不束手就擒!” 砰地几声巨响,木门上溅了血迹,斑斑驳驳,鲜红无比。离那门还有一步之遥的进忠颓然跪了下来,背上插满了细密的破片。 王蟾的尸体前面,死不瞑目的北国人更是惨烈,为首的那人已经成为破败的两节。硝烟,血液,脏器,臭气熏透了这一片天空,在庭院里炸开了血色的花。 门从里面被打开。进忠想再和卫嬿婉说一句话,可惜冲击波震伤了他的肺,火速充血的肺泡隔绝了空气,窒息的感觉堵住了一切话语。 “火器营的人在外头,你不能哭,不能为我哭。” 进忠看着卫嬿婉,湿漉漉的眼睛里只剩下对她的担心。好在他们是如此的相似,卫嬿婉由着进忠倒在地上,脚步虚浮但毫不迟疑地往院门口走去。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儿子来迟了,让皇

额娘受惊了。” 永琰给卫嬿婉跪下叩头,这不符合规矩,卫嬿婉站着看他,半晌都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都愣着做什么,快去救陈爱卿,陈爱卿总揽缉事厂多年,大清的火器设计全系在他一人肩膀之上,一群不知轻重的奴才。” 卫嬿婉举起手,指着永琰说不出话。她放弃了,回身去见进忠。他被官兵扶着,双腿无力地垂在地上。因为窒息而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脸色青白的可怕。 只有两行眼泪,和着口鼻处的鲜血,一直往地上滴,看着狼狈至极。他摇摇头,尽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没那么可怕,一直望着卫嬿婉,直到最后一口气吐出胸腔。 “皇额娘,陈爱卿已经去了。他虽然身份特殊,但毕竟尽忠职守,且事实上为官多年。这次也多亏了他以信鸽传,说的如此详尽。朕特许他发往原籍,以三品官的礼制下葬安葬,再为他修缮祖坟。皇额娘无须太过伤怀。” 卫嬿婉僵硬地扭过身子,永琰站在自己身前,进忠在背后咽了气,火器营的官兵正在搜捡北国的乱党,春枝趴在地上不知生死。她觉得天旋地转,很想就这么闭上眼睛,躲开一切不真实的事情。 “救她。还有,春婵报信去了,请皇上寻回她,平安送回永寿宫。” 永琰低垂着头,没人看的明白他的表情。他走上前去扶住卫嬿婉的手,神色如常。 “官保惊闻消息,年纪轻轻竟然突发恶疾去了。皇额娘还记得他吗?他是儿子多年的伴读,儿子甚是伤心。” “记得,真是可惜,你得把那孩子葬的风光一些。” 卫嬿婉猛地攥紧永琰的手,咽下从胃返到口中的血。她要被情绪活活闷杀了,可是为了进忠死后的名声,为了还能保住的人,为了卫氏,她不能说,不能反驳,也不能哭。 永琰感觉到卫嬿婉手掌也变的冰冷,才露出这个年纪该有的慌张,不过下一刻又坚定起来,母子俩就这样互相搀扶着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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