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子珍有几分不可置信,又有几分替他悲哀。 看来古话说得没错,男人有爱情,女人是没有爱情的。 男人一生只会爱一个人,若跟初恋分开,以后都是将就。即便不为初恋背叛妻子,也是因为责任感和权衡利弊。 而女人是没有爱情的,谁对她好,她跟谁走,只在乎自己利益。 “沈老板,你比我这个妇人还不如。我好心告诉你,你却威胁我。我污蔑你太太,对我有什么好处?不信你可以去问问蒲家夫妻俩,傅云亭是不是给蒲希冉还赌债、当黄包车师傅,在北平午夜的大街狂奔,真真罗曼蒂克。这些,你那小妻子,都没跟你说吧?” 尤其想起傅云亭打自己那一巴掌,潘子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既然男人宠妾灭妻,就别怪她以牙还牙。 真假参半地,开口询问道:“沈老板,敢问你老婆给你口过吗?” 沈林轩坐在那,却并不回应,仿佛连脊背的疮痛也忘了。 董纯夕着实给惊着了,没想到她这般口无遮拦。 戏班里的糙汉,也一并把脸转过了,实在没眼看。 谁都有偷看春宫图的时候,但正常人不会在人前讨论姿势。 “蒲小姐嫁给你时,虽冰清玉洁,看似处子落红还在。但背地里,不知给傅云亭口过多少回了。他俩除了最后一步上床,什么事都干了。甚至你夫人的□□,保不齐都是被他一手抚大的。”潘子珍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说着。 不等沈林轩有什么反应,董纯夕先听下去了,打断道:“你咋知道?他俩以前自由恋爱的时候,你还没进城呢,你爬客栈偷看了?还是傅云亭跟你说的?” “是傅云亭和我说的。公爹和婆母忧心他没有子嗣,强迫他成亲不算,还找老嬷嬷看着我俩同房,在屋外偷听。傅云亭跟我说,让我不用去公婆那装可怜,只是白费心思,他不会再退让半步。还说他的身体只认蒲小姐,看别的女人,总觉她们不姓蒲,也没长她那双眼睛,是残废。”潘子珍说。 董纯夕愈发觉得这女人会下蛊,沾上她,就只有被吸髓饮血、以供进奉这一条路。 对别的女人都不再动情,自动成了和尚。 不在乎先来后到,只嫉妒她抢走了师父,不然还真想跟她取取经。 “不然你以为他跟蒲小姐钻客栈是干什么了?一个少女芳华,一个二十啷当岁,血气方刚,难不成就谈心了?要说他俩啥也没干,就拉了拉手,你信吗?”潘子珍说。 沈林轩便是噗嗤一笑,那笑容里,有份不谙世事、脑干缺失的天真美感。 他什么都没再问,不判断话里真假,不追根溯源。 因为即便是拉了拉手,他妈的在他那里,也不能接受啊。 只是跷起了二郎腿,双手交握,搁在了膝盖上,直截了当道:“这样吧,潘小姐,辛苦你特特跑一趟,我该怎么奖励你呢?要什么感谢,你直说吧。” 潘子珍瞠目结舌,原以为沈老板会像传闻的那样,身体不好,病病恹恹。 惊闻噩耗,没急火攻心,踹了那娼妇;也该回家去,扇她两个耳光,好解自己心头之恨。 见借刀杀人没成,还在硬着头皮,大公无私道: “我没有什么目的,就是有正义感,看不得沈老板你这么好的人,帷薄不修。” 董纯夕原本还想拿她当枪使,让她替自己冲锋陷阵,陡然听见她这样讲,十分担心她也觊觎师父,跟自己成了情敌。 反正不管师父能不能看上,她都十分排外。 立即炸了毛,带起戒备之心: “我是不信你有那么好心,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我猜你肯定是被休了不甘心,所以想挑拨师父给你报仇。我跟你说,我师父才不会上当呢。你有什么口才,能让我师父为了你,去跟傅老板起冲突?” “姑娘,你不用在这儿一会呛我一句,一会儿拉拢我一句,你总跟我唱反调,也不能跟我撇清关系。反倒证明你心里有鬼,跟我之间有猫腻似的。”潘子珍说。 “你!”董纯夕还想再怼,无差别攻击所有同性。 转念一想,还是先干掉师父的朱砂痣要紧,即便都是情敌,那旧式女子,可比那个名正言顺的师娘,好对付对了。 对师父,仍旧是不放心,劝道:“师父,您可千万别傻,以为男人就该为难男人,不该为难女人。要我说,这事一个巴掌拍不响,与其跟傅老板算账,还不如先清理门户。攘外必先安内,不扫庭院,就算将傅老板杀了,也影响不了后院起火。因为走了傅老板,还有穷老板,娼妇管不住自己下半身,是永远不会消停的。还不如从源头上解决问题,一劳永逸。”
董纯夕是真心实意替师父着想,那傅家在北平扎了根,盘根错节,四世同堂。傅云亭又是土生土长的京城小爷,树大根深,焉能动得了他? 即便师父真能暂时占了便宜,那傅家也不会放过他。又不像在上海滩,自己的地盘,傅家鞭长莫及。很难全身而退。 沈林轩其实没太考虑自己的处境与安危,只同那女人缓缓开口: “既你也说了,我人不错,你不忍心看我蒙在鼓里,说明你对我还有几分好感。且你也说了,我妻子是个不安分的。不如我以身相许,报答你坦言相告,如何?” “啥?”董纯夕差点被师父惊昏过去。 “正好,傅云亭离婚了,你把我搅和的也离了婚。咱俩都自由了,不如凑合凑合,你说呢?你不用担心我吃亏了,我娶你,不光不吃亏,反倒算是你救了我一命。我被冉冉气得一身病,我真怕自己死在她手里。至于你,更不用担心吃亏,傅云亭给你的,我都能给你。我给你养老送终,他给不了你的尊重,我也能给你。以后你放心花我的钱,吃喝玩乐;我不像傅家,有一大家子人,所以你不用管家,不用劳心劳力。只要享受生活就成。”沈林轩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仿佛这真是什么一本万利的买卖。 这不是就是冉冉当时要的吗?夫君正直、澄澈、有赤子之心,不用看公婆脸色。 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会爱上她,又怎么接受她心里有别人。 可若没喜欢上她,他沈林轩做甚要成亲,一个人不舒坦么。 “怎么样?考虑好了嫁给我。你放心,就算是二婚,我也给你办得风风光光的。有了妻子,也能让不少女人死了心思,省得往我身上扑。” “师父!你真的疯了,你就不怕天下人笑话你,专捡傅云亭不要的?”董纯夕很想说,师父若想要个摆设当妻子,自己也可以啊。 可她想,师父不会答应,因她做不到不吃醋、不在乎、不吵不闹不炫耀。 还会再一次质疑她的目的,从而将她逐出师门。 “我不娶她,就不会被人笑话了么?我早就沦为整个北平的笑柄了。可我不在乎。”沈林轩握着扶手,将身体深深陷入椅背里。 不光如嘴上说得这般轻描淡写,而是他真不在乎让自己活在别人的口舌里。 若人觉得他瘸腿好看,难不成还把腿锯了。 “我走过这么长的路,若是被舆论牵着鼻子走,只怕现在早死一万次了。” 哪怕他说得再认真,潘子珍也明白他是在戏谑。 能嫁给沈林轩,对她来说本就是无稽之谈,她够不到,便也不抱希望试探,去自取其辱。 “你说我要的,你能给。我要生个孩子傍身,以后老了有个倚靠,给我养老,你能让我生个儿子吗?” 她这一下子,给董纯夕问懵了。 就在她不确定潘子珍会不会拒绝的时候,想不到她语不惊人死不休。倒是没答应,却是痴心妄想。 “让我生个儿子,继承你老沈家的香火,你肯定也不愿意吧?那我嫁给你,不过也是重蹈覆辙。不管你有没有跟蒲小姐和好,还是遇见了第二个人生伴侣,我都是会被踹的。你跟别的男人一样,都不会在意我的感受和得失。”潘子珍吃过一次亏,她没有知识,却也有常识,不会让自己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回。 “所以我不会再指望男人了。答应傅云亭离婚的理由,就是他支付我读识字的钱。以后我就要一直念,我想试试,不靠男人,靠念,能不能走另一条路。” 董纯夕对她多多有几分瞧不起,撇了撇嘴,讥讽道: “你就是女的,还重男轻女。你嫁给谁都保证不了能生儿子,生个闺女还掐死?” “你不懂。生女儿压力小,生儿子压力大。生了儿子,后面想不生,就可以不生了。生女儿不行。”潘子珍只觉,跟这样自己辛苦赚钱养自己的歌舞伎说不通,她还没嫁人,不懂的。 “子宫长在你身上,你不乐意,谁能拿刀逼你?”董纯夕确实不理解,甚至一度怀疑,很多女人,比男人还重男轻女。 至于生儿子,在婆家就有地位了。难道女人离了男人活不了? 沈林轩不逗这个巴巴跑来叭叭的妇人了,难得认真问道:“那傅云亭有没有说,为何要跟你离婚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