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冉这厢生意不断,可山中这几口子却过得战战兢兢。李伏一边防备着落头氏,一边还要防备着撼天道尊,自从白冉走后,他就一直没怎么合过眼。
一连两天不见白冉回来,李伏想下山问问情况,又怕山里出事,犹豫不决,便把清风和丽娘叫来一并商议,清风这两天也是惴惴不安,听说李伏要下山,赶紧劝阻道:“李兄要是走了,单凭我们肯定不是道尊的对手,还是让我下山去找先生吧。”
丽娘道:“你也去不得,李兄是个至诚的君子,不像姓叶的那般诡诈,你在这里好歹还是个帮手,还是让我下山去找那天杀的吧。”
李伏道:“丽娘嫂嫂太过莽撞了,这一去只怕要……”
丽娘道:“别说的我好想没见过世面,我也是穷苦人家的女儿,知道什么是人前的规矩,知道什么叫忍气吞声,我下了山就去天桥找那叫花子,遇到了那挨千刀的就立刻把他叫回来就是了。”
商议了许久,也只能让丽娘去找白冉。丽娘简单收拾了下行囊,正午时分便下了山。女子独自出门,本来就容易招惹是非,更何况丽娘又生得那么标致。山路之中还好,等到了雨陵城里,不时便有些泼皮无赖上来打趣搭话,口中不干不净,尽是些放浪词句。
“谁家的小泵娘,长得可是真俊呀!”
“瞧那小脸蛋,快让哥哥亲一口。”
“这么俊的姑娘,走路多辛苦啊,来哥哥车上坐坐吧。”
换作丽娘以往的脾气,定要和这群泼皮大打出手,可现在已然成了厉鬼,委实不敢在大白天里招惹是非。雨陵城来过几次,但大多数时候都贴在白冉身上,丽娘也不好意思开口问路,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那座天桥。
所谓天桥,其实这就是一座横贯大街的廊桥,前任知府是个喜好风雅的人,在雨陵城主街之上修了这么一座旱桥,一来可遮风避雨供人休憩,二来也为人骚客提供了一处风雅之所。昔日,每逢夜幕降临,这厢吟诗作赋,那厢行令投壶,再加上歌姬艺人吹拉弹唱,天长日久,凭着这份风雅把一座廊桥变成了雨陵城独有的风景。
弘治年间,孝宗南巡,途经雨陵城,看到这满是香之气的廊桥,一时意兴大发,亲笔提下天桥二字。哪知这座廊桥从此变成了天子之桥,两边的桥门都上了锁,禁止往来通行。这一封便是十几年,桥上没有了人雅士,桥下却成了艺人和乞丐的聚集之所。
丽娘在桥下徘徊了许久,她依稀记得姓范的叫花子,可在一群乞丐之中,又分辨不出他的模样。别看在白冉面前说话凶狠,可看了这群陌生人,丽娘低着头,搓着手,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饶是这姑娘倔强,竟然在天桥底下站到了晚上,也不肯向人询问。正逢一群少年来路过桥下,看着丽娘俊美,便起了歹心,几个人上前你说一句我笑一句,围住丽娘调戏了起来。
“这是哪里的美人,站在这等谁呢?”
“还能等谁?肯定是等情郎啊!”
“这下贱地方哪里来的情郎?”
“不是等情郎那就一定是等生意。”
“等生意好啊,我身上有的是银子,好妹子,跟哥哥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都有姑娘了,还喝什么酒?姑娘的身子最暖和了。”
……
看这几个少年衣冠楚楚,当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可说起话来满嘴污言秽语不堪入耳,丽娘咬牙忍着,却不搭话,没想到这群人得寸进尺,越走越近,这个拉拉手臂,这个摸摸胸脯,一来二去,把丽娘逼急了,上前一拳打翻一个,回手一脚踢倒一个。这几个少年想是平时从没吃过亏,这回挨了打,登时便恼火了。一个个撸胳膊挽袖子,指着丽娘骂道:“贱婢,给脸不要!”“敢跟小爷撒野!还真不知死活!”“把她衣裳扒了,亮亮她这身贱肉!”“把她鼻子割了,让她知道小爷的厉害!”
眼看这几个少年欺侮一个女子,周围没人帮忙,反倒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丽娘无处脱身,看这群恶少又走了上来,索性攥紧了拳头,准备狠狠打上一场。
凭丽娘一身武功,对付几个纨绔子弟自然不在话下。可这几个少年都有不小的来头,真要打出个三长两短只恐要闯下大祸。千钧一发之际,忽听一人喊道:“作死的花子,你还我桶来!”众人循声望去,但见一个叫花子抱着一个泔水桶,朝着人群冲了过来,嘴来还不住喊道:“兄弟们,有吃的了!”
一群乞丐看见这泔水桶便上去疯抢,抢来抢去却把这桶泔水打翻,一股酸馊之气扑鼻而来,众人闪避不及,贱了一身脏污。少顷,又有两个叫花子抱着泔水桶冲了过来,转眼之间,天桥底下一片大乱,一个乞丐趁乱抓住了丽娘的手臂,一路狂奔,冲进了一条僻静的巷子里。
等停下脚步,丽娘认出了这乞丐,正是那姓范的叫花子。那叫花子喘息半响对丽娘道:“嫂夫人,深更半夜,你跑到这里作甚?怎么还得罪了那雨陵八少?”
雨陵八少说的就是那伙纨绔子弟,这伙少年仗着家里的权势,在雨陵城里作恶无数臭名远扬。姓范的叫花子只见过丽娘一面,知道她和白冉关系非同一般,这才联手身边的乞丐兄弟,从虎口之中救下了丽娘。
丽娘红着脸,半响没作声。叫花子笑道:“嫂嫂是来找白大哥的吧?”
丽娘点了点头,叫花子道:“白大哥在城北的马家村做生意,嫂嫂找家客栈歇息一晚,明天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