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莺莺并不知道全唯理是怎么安排的，有他在，她也就不怎么担心牛棚里的那几位了。 看得出来，全唯理对他们很在乎。 从牛棚回来之后，介绍信和一些证明都开好了，这时候柳莺莺都不得不佩服有地位的好处。 接过东西之后，柳莺莺就要往屋里去，并不打算跟围在那儿的人打招呼。 这都多久了，这么大热的天也要吃瓜，柳莺莺真的是服了这些人。 王秀兰没有像柳莺莺说的把门关好等着她回来，是以当柳莺莺进到家门时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堂屋里的柳明强和柳老太。 柳老太还在苦口婆心地数落着柳明强的不是。 “你说说，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当初你执意要把这么个女人娶进门，我都说了不行，你非不信，这下好了，人家攀上高枝了，谁还搭理你啊？你是没看到那高个子吧，那么高呢，一拳就能把我这个老太婆给……” 她正说得起劲看到已经走到门口的高个子立时噤了声。 然而全唯理才没有真想和她一个老太太计较呢，他也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散发着他的威慑力。 柳莺莺这会儿看到柳明强二人，想着自己马上就能离开这个让自己喘不过气的地方，心里轻松不少。 她假装没看到二人，进屋就要往屋里去，却突然被柳明强叫住，“莺莺。” 柳莺莺停下脚步来看着全唯理，不知道他为何要叫自己。 “你们真的要走？” “不走难道留下来过年吗？”柳莺莺有许多想怼他的话，之前一直没说，这时候几乎是脱口而出，让在场几个人都不禁愣住了。 令她没想到的是都这样了，柳明强居然还开口挽留她，“你从小在这里长大，难道你就没有一点不舍？” “你跟个白眼狼说什么呀？”柳老太没好气道。 柳莺莺这时候还真就是半点不怕得罪人，她痛快道：“如果不是我妈愿意待在这里，早不知道多久我就带着芹芹离开了，别说那么多了，我妈又生不出男孩，我们又是白眼狼，你去找个会生的吧，祝您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你！”柳明强还想再说什么，倒是叫柳莺莺让他想起了王秀兰骗自己怀孕的事，他不由得怨恨起王秀兰来。 自己这么多年难道对他不好吗？ 整个大队，哪个不知道他是爱婆娘的，王秀兰为什么要如此对他？ 他在抬眼时，王秀兰母女三人已经准备出屋子，竟是一个眼神也不留给他。 “王秀兰！”他大喊一声，像是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 他见王秀兰停下脚步，有些急切道：“秀兰，你别这么狠心。” 离婚证都拿了，这时候说这些，只让柳莺莺觉得他好笑。 “妈，我们走吧。”她劝道。 王秀兰点点头，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半点心软的意思。 “王秀兰，你以为现在你带着两个拖油瓶回去那个男人还会搭理你吗？你到哪都是要被嫌弃的。” “你有没有完了？”柳莺莺真是气急了，转身怒道，“好聚好散，没听说过吗？你但凡是个男人都不会让她把我们一家人欺负成这个样子！爸，我最后再叫您一声爸。” “你擦亮您的眼睛好好看一看吧，看看自己被这个家蹉跎成什么样子了，当初家中大火，怎么起的火，好好查查吧。” 说完不由分说拉着王秀兰就往外走，自然也看到了门边有些愣神的全唯理。 她问：“吓到了？” 全唯理几乎是未曾犹豫地摇了摇头，说道：“很勇敢。” 柳莺莺只当他是在逗自己，刚才那番话，语气确实是比较过分了，可句句都是事实，柳明强再这样任由王秀兰做他的主，就是重新再娶多少个媳妇都是一样，生了儿子又怎么样，她大伯家生了儿子有好多少吗？ 偏偏他还看不清楚。 要不是看在他也是真心对王秀兰好过的份上，柳莺莺也不会说这么多。 一行人拿着东西，这下看热闹的众人真看出来她们要走了，都忍不住地打量。 倒是张荷花胆子大，她凑到柳莺莺跟前，问道：“柳莺莺，你真的要走了？” “嗯，你还舍不得我啊？”柳莺莺听到张荷花的声音连眼睛都觉得吵。 “呸！你怎么那么不要脸，谁……”她话没说完，看到全唯理看自己的目光默默地闭了嘴。 她想，柳莺莺怎么那么好命啊，不仅永和哥喜欢她，这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一个俊俏的同志也那么护
着她，她突然觉得李永和好像也没那么好了，难怪柳莺莺不乐意呢。 “莺莺，你们这是要走？去哪啊，还回来吗？”有了张荷花开头，其他人也跟着顺势将自己的好奇给问了出来。 “回什么回呀，人刚刚是离婚了，没听主任说吗？” 那人显然是吃瓜滞后的，满脸的震惊，“啊？离婚了，为啥啊？” “谁知道呢，要说柳明强也不差，但柳老太你也不是不知道……” 柳莺莺竖起耳朵听着，丝毫没察觉到身旁男人正打量着自己。 全唯理当然知道姑娘大婶都爱看热闹，别说是姑娘大婶，就是大院里的战士们有谁不爱看热闹的？ 但是全唯理还是第一次看到对自己热闹也能津津有味的人，他看柳莺莺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 走得远些听不大清了，柳莺莺也没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这才收回了自己的注意力，谁知正巧和打量自己的全唯理的目光碰上，她下意识一顿，换得对方一个灿烂的笑容。 柳莺莺有点不自在地摸了摸头，当着王秀兰的面可不敢再问他看自己干什么，这万一要说出什么拍马屁的话来，王秀兰大概就要把他当女婿了。 全唯理也不在意她闪躲的目光，反正两人来的路上也差不多挑明了，他看柳莺莺不讨厌自己，只要不讨厌自己，处着处着他就不信对方不喜欢自己。 帮柳莺莺几人把东西放进后备箱，几人就这样离开了红阳公社，没有一个人对这地方有什么留恋。 柳莺莺打心底里觉得王秀兰应该也是这种感觉，但是王秀兰不说话，很明显也并没有多高兴。 当着全唯理的面，她并不好劝说，只好说话来转移王秀兰的注意力。 “妈，要不然我就去当兵吧，那样的话，您和芹芹去随军，芹芹也能读，您就去陪我们行吗？” 柳莺莺其实并不想当兵，一个随意惯了的人如何接受严格的管束，当过社畜的人才知道当咸鱼的可贵啊！ 王秀兰却并没有答应，而是说道：“你让妈想想，好吗？” “哦。”柳莺莺怕她真会想出什么毛病来，可是想起中她所经历的事，柳莺莺觉得她离开这里绝不会有错。 至于现在，哪怕是有点伤感，那就让她伤感去吧。 倒是另一边的芹芹虽然没说话，但眼睛里亮晶晶的。 柳莺莺问她：“芹芹，要离开了，有没有舍不得？” “没有。”小丫头回答得十分干脆，“他们在学校总是说姐你的坏话，还总是欺负我，奶还骂我们，爸也不喜欢我们，这里的一切我都不喜欢，我像姐一样，我早就想走了！” 她头一回说出这么义愤填膺的话，别说王秀兰，就是柳莺莺也愣住了 她们都知道芹芹在学校肯定不是那种活泼开朗受欢迎的孩子，却没想到竟总是被欺负，还有柳老太和柳明强，这些对于一个孩子的影响有多大，或许这个年代的人不懂，但柳莺莺却是清楚得很。 她忍不住伸手揽住了芹芹的肩膀，说：“嗯，我们离开这儿就好了，日子都会好起来的。” “对。”王秀兰突然接嘴，望向她们姐妹，说，“日子都会好起来的，莺莺，我们去部队。” 柳莺莺心中暗道果然，没有母亲不能为了孩子而牺牲自己。 哪怕妈妈在逃避那个地方，她也愿意为了她们姐妹去努力。 她们这里达成了共识，柳家此时却不怎么好。 村里离婚的事情不是没有，闹得不愉快的当然也很多，但是只有置于话题中心，才能知道，这种感觉真的不怎么样。 柳明强一向是个懦弱而又好面子的人，此时他面子没了，整个人都在一种崩溃的边缘，偏偏柳莺莺走前还留下了一颗定时炸弹。 他问柳老太：“妈，她说那话啥意思，家里的大火，是怎么回事？” 柳老太不耐道：“我哪知道，那丫头胡说八道你也信，我看你是脑子不清醒了。”她说起身打开了柳明强家中放粮食的缸。 “你们这人走了三个，这些粮食还是放到妈这里，你就回主屋来吃饭，真是败家的，走都要走了粮食也不放过……” 以往听到这些，柳明强是一定会跟着柳老太的话往下说的，可是这时候柳明强却觉得十分烦躁。 他上前一步夺过柳老太手中的粮食，怒道：“我们都已经分家了，你怎么能把粮食拿走呢？” “妈，那大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您要是不知道，我就去报警了！” “你去啊，你以为是老娘干的吗，柳明强，你现在是长本事了，连你妈的话都不听
了是吧？” 他声音大，可哪里大得过柳老太去，瞬间便落了下风。 柳明强被她吼得一时半点脾气也没了，心里的怀疑也烟消云散。 也是，自己的亲妈怎么会害自己呢？ 但是那丫头，不过是个野种，自己居然会听了她的。 他恍恍惚惚，等反应过来时柳老太已经将粮食搬走了，他想再拿回来那也是不可能的事了。 然而，他正说服自己一切都是柳莺莺在骗自己时，第二天，派出所的人就来了，调查的正是当初起火的事情。 之前别说是报案，就是大队里都没来查一下，这下来人调查了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而这一切似乎都与柳莺莺他们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