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白蛇事件过去已经一天了。 李台归被直升飞机接走，送往最近的总医院接受救治。昨晚传来的消息，人虽然还昏迷不醒，但已经转危为安，大家齐齐松了一口气。 军方人员动作很快，马上就派专人来处理这件事，抬走了白蛇的尸体，清扫现场并对大家做了一个完整的体检，每个人都写了一份详尽的报告交上去。除了宴清。 每次变体都会有一段时间的恢复期，这期间对祂的风险评估会上升到一个新高度。为了避免发生意外，军方要求祂进入特殊禁闭室直到完全恢复正常。 变体状态的宴清很少主动开口说话——或许这也和祂独特的生理构造有关。变体处于人类和昆虫完美融合之间的一种新形态，最醒目的就是两侧的副肢，一端薄透锋利犹如螳螂大刀，不仅能成为斩断穿刺的武器，末端肉眼难察的弯钩形绒刺也能短暂支撑祂四肢并用地在墙壁天花板上攀援爬行。 除此之外就是祂的皮肤和面部结构，不需要用鼻子和嘴才能呼吸，祂的皮肤就是最好的透气器官，甚至犹如鱼类一般能在很深的海底自由呼吸。 在变体形态时祂没有寻常意义的“五官”，对祂而言所谓的说话更像某种人类能够感受到的“声带共振”，类似于腹语，不会对自己的身体产生任何伤害，却能让附近的某些感染者“听到”。 ——严格来说如果祂学会了如何控制自己说话的方式，甚至能够做到召唤同类。非常神奇独特，仿佛为了激发某种族群式共鸣而存在。 而且每一次变体都会在极短时间内让骨骼和肌肉发生剧烈变化，相当于强迫一个生理结构已经定型的成年人，夹住头和脚部，被机械活生生拉长自己的身体，会造成非常剧烈的痛苦，并且急速烧能量进行新陈代谢。普通人很难承受这种转变带来的代价，而她默不作声实现了三次。 虽然这一次的状况良好，变体保持理智的状态越来越稳定，但军方的要求也不无考量。好在祂对此一点意见都没有，甚至主动走进了禁闭室，大爷一样在床上稳稳躺了下来——还有闲暇抽空对外面探头探脑的几个伙伴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别打扰自己休息。 而她们等了足足一天，白甲才缓缓褪去。等到宴清洗了澡焕然一新地出现在面前，和之前毫无两样甚至愈发神采飞扬，大家终于松了口气。 她恢复的速度越来越快了。不管怎么样，这是个好事。 由于李教官在养伤，上面也暂时没有重派人员过来组织训练的打算，无疑是给大家一个充分休息的时间。原本夏至以为终于有机会不起早床睡个好觉了……结果等她偷偷去晨练的时候，一进操场就和三双眼睛六目相对。 “……” 默契好像都用在了奇怪的场合。 就算没有人监督，大家也非常有觉悟地每天按时参加晨跑和射靶训练。杨野比之前更加努力了，好像要弥补什么似的一天到晚一刻都没有休息，自己把跑圈又加了一倍，腰酸背痛的状态下也要坚持打满100个十环才满意。 就连好不容易得来的干饭时间，杨野都像赶场子似的匆匆几口吃完就先离开了。宴清总能在各种地方窥见她的身影，操场，靶场，图馆，草坪，台球室……她甚至会忍着害羞拿着各种不耻下问请教周舟，各类籍令人眼花缭乱，《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怀斯曼生存手册》，《树的秘密生命》，《认识身体》，《犯罪心理画像实录》，甚至《外星人入侵生存之南》…… 这里年纪最小的反而成为的最忙的那个。衬得其余两位很像整天无所事事只会扯嘴皮子的街溜子。 原本以为最近的日子就会这么过下去，谁知道意外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这一天宴清正在像往日一样大口干饭，对面坐着的夏至垮着个脸挑起一根青菜左看右看了半天，才强忍着一脸不情愿地吃了下去。结果她刚塞进了半根，穿着军装的两男一女就从外面走了进来，目标非常明确，径直朝向她们这一桌。 夏至吸溜一声就把青菜咽了下去。 “你好，宴小姐。”对方站在旁边等了一会儿，等到宴清吃完最后一口饭才礼貌开口，“我是严源，来自北方战区第9集团军，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昨天发生了一起特殊事件，需要宴小姐的帮助。” 他没有特意避开夏至，于是她继续心安理得地坐在这里慢吞吞地嗦着青菜，眼睛在二者之间来回直转。 干饭是为数不多宴清觉得最快乐的时光，恰巧今天轮到了她最喜欢的盐焗鸡，不由得心情特别好地问道，“什么帮助？” 领头的男人解释道，“附近的西海市有一座救助站爆发了瘟疫，派遣去的支援部队在这段时间接连失去了联系。我们怀疑出现了特殊感染者，而且很有可能和某种病毒有关。” <
r> 宴清，“嗯……所以你们喊我是为了……？” “据我所知，宴小姐的体质很特别，对入侵的毒株有极强的排他性，很高几率不会被传染病毒。” 宴清沉默几秒。 “我吃蘑菇中过毒，算吗？” 夏至被呛到了。 军方人员笑了，“宴小姐说笑了，您最近的体检结果显示一切正常。” “但我什么都不会，我还是个实习生……真的能行吗？” 她的第一想法不是考虑去不去，而是担心自己不能帮上忙——对方的笑容更真了，“只是随行调查而已，您不愿意去也无妨。” 虽然对方态度很客气，但宴清不认为她能拒绝这个任务——她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这个？ 而且她接受训练不久，属于刚入门的萌新人员，如果不是担心增加更多无谓的伤亡，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想必也不会来问她。 瘟疫，病毒，石沉大海的救援队……每个字都透露出不详的气息。对于大多数尚处于不稳定状态且数量稀缺的感染者而言，百毒不侵的莽夫确实很适合这个任务。 宴清叹了口气。 “就我一个人去吗？”她问。 军方回答，“还有一队随行的特殊小队和医生，请您放心。” 这样才更不放心呢……她心里默默吐槽，收起餐盘回道，“我可以去——不过我真的什么都不懂，不信你问我队友，到时候需要注意什么你们得提前告诉我一声。” 她一直把自己当做最普通不过的人，甚至听到对方的尊称还觉得颇为不习惯，“哎也别老喊什么宴小姐了，直接喊我名字吧——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她干脆得让对方微微侧目，“……越早越好，如果准备好了我们可以现在就走，飞机已经在外面等候了。” 宴清也不磨蹭，直接起身回道，“那行，你们在停机坪等我十五分钟，我收拾好了马上就过来。” 对方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宴清快速把餐盘放进洗碗机，洗了个手就准备回宿舍收拾行李。夏至一看这架势赶紧几口嗦完饭菜，急急忙忙追上来，张口就来了一句，“你真去啊？连细节问都不问——真当咱们这是敢死队了？” 宴清目不斜视，“当然真去——舍不得我呢？” 夏至翻了个白眼，“也就你总摊上麻烦事还沾沾自喜得很——你都不想想全国几百个受训的感染者，怎么就偏偏挑上你了？图你能抗揍？图你吃得多？” 宴清，“怎么还歧视呢……” “回来以后我就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白蛇是故意出现在那儿的？”夏至一语惊人，“哎你好好想想，怎么就那么巧，以前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的生态林场，偏偏在我们出现后就空降一条那么大的蟒蛇呢？——而且还那么巧的是，除了你以外，我，周舟，杨野，李教官……我们的能力对它都不起任何作用。” “简直就像是为了你量身定做的副本一样。” 宴清无语地转头看着她，“……在阴谋论这方面你还真是著作等身。” 夏至不服气地反驳，“哎哎怎么就阴谋论了？你就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吧？细细一想是不是有这回事？” 宴清叹了口气，“你也知道你可能是全世界仅有的、能克制感染者的人……你觉得他们会冒这个险、拿你们去当绿叶吗？” 夏至一愣。 “还有周舟，她爸爸是什么人，有能力调出所有人的档案和报告，她自己也是罕见的感染者，怎么说都前景无限——你觉得周舟是个笨蛋吗，会连这个也察觉不到？” 宴清怜爱地摸了摸夏至的寸头，“乖，我出外勤的这段日子，记得晚上早点睡，少看点小说，听话。” “……”夏至恼怒地拨开她的手，“别毛手毛脚的，跟谁俩呢？——去去去！” 于是宴清简短地说了一下她遭遇无根藤的事，“……与其猜上面不安好心，不如关注一下外界的变化——我以前一直觉得我嗅觉特别灵敏，连无根藤那种植物都能‘闻’出来，但是那条蛇……我却一点都感觉不到。” “这或许就是我的缺点了……就像刚开始遇到妞妞，我也没有那种奇怪的直觉，它不会让我感觉到威胁。” 关于这一点，她在出禁闭室的第一刻就写了一份报告上去，阐明自己在这方面的缺陷。至于结论到底如何，就不是她该操心的事了。 只是以后看到奇奇怪怪的动物，她都得格外小心。 “没时间道别了，还得麻烦你跟她们说一声。”宴清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也没什么可带的，几件方便外出的
衣服而已，“……你们好好训练，不要偷懒，等李教官伤养好了，我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知道了队长~”夏至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臂，阴阳怪气地扯长了音调。她看着宴清在五分钟时间里打包好了所有衣服，沉默了片刻，突然问了一句，“你不告诉你家里人出外勤这事儿？” 宴清一顿，随即拉上背包拉链，“……来不及了，我路上再说。” 夏至冷哼一声，“你可别立‘我一定会回来的’这种f……你要是嘎了，上面又得重新派个人过来，烦都要烦死了。” 宴清忍不住笑，“是是是，知道了，只有我忍得了你。” 夏至刚准备反驳，宴清就扛起背包，走之前还不忘嘱咐了她一句，“你打靶成绩还垫底呢，记得吗？——你也不想在毕业的时候以最后一名的好成绩名垂青史流芳百世吧？” 夏至，“……快滚快滚。” …… 宴清告别夏至，登上了去往西海市的直升飞机。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坐飞机了，相比前几次的兴奋紧张，习惯之后变得淡定多了。 军方人员在飞机上简短地跟她解释了一下此行目的，其实很简单，主要就是两项任务：调查救援队失踪真相，并且尽可能带回幸存人员。如果任务和自己的安全发生了冲突，那么就以自身安全为首。他们强调她只是未经受训的新兵，一切行动仍然需要听指挥。而且一旦她出现失控苗头，军方是有权力将她就地处决的。 没什么意料之外的表述。宴清依旧很淡定。 她提前和江妈妈打了声招呼，告知自己马上要出外勤。江妈妈紧张得不得了，又不敢反对，只好再三重复等宴清任务结束就回家一趟，她会做一桌子好菜等着她。她听得又温暖，又心酸，不敢多说，简短报备几句之后就挂了。 原本以为这次外勤只有她一个人，出远门的小菜鸡还有一点点担心，却没想到转眼就看到了一个许久没碰面的老熟人—— 宴清看着不远处那个朝自己挥手的高大男人，即使在一众穿着军装的特警之中，他都显得鹤立鸡群，有一种很独特的亲和而不拘小节的糙老爷们气质。 她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 “好久不见，徐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