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咖啡豆香气沉淀在爵士乐里，两杯咖啡被一块黑森林蛋糕隔开。 陈孚里把刚取来的小勺递到陈淼手里。 陈淼跟陈孚里讲完“那场活动的遗憾”，没想到陈孚里越听脸上笑意越深，末了他说，“把你的e拿出来。” 陈淼照做，与此同时，陈孚里也把他的摊在桌面上。 修长的手指将扉页掀开，那里赫然写着一句“希望你有天能在简历上自称精通++”。 陈淼惊讶看着页上那张笑脸，“原来跟我拿错的人是你！” 陈孚里的手指并没有停下，又翻过一面。反面上用灰色的铅笔笔迹写了一段很长的话，他念出来。 “他画给我一个金色的笑脸，我悄悄去看别人的是不是也有，只要看到金色的笔迹就会失落，如果没有看到也能感到一丝安慰。我离开活动现场，金色的环形扶梯像圆脸的轮廓，金色的店面吊顶像弯弯的眉眼，就连别的女孩包上金色的挂饰也像微笑的嘴角。可是，好可惜，这个笑脸只在我的上待了不到一个小时，就不翼而飞了。” 陈淼听着陈孚里含着笑意的念白，小脸越来越粉，“不是说好今天禁止催更的吗……” “我觉得很可爱，就把这段话从《无限环游》里抄下来了，并不是催更。” 陈淼已经成功练就了一种本领，那就是看透“一切陈孚里讨好她的行为，必然导向催更的结果”。虽然她给他设下了“禁止催更”的限制，但其实还有些期待，他今天又会有什么催更的新招数。 所以她现在喝着那杯咖啡，内心不再起波澜。或者说，她以为她可以做到内心不再起波澜。 陈孚里忽然把另一本也翻开，两本都推到陈淼面前，“如果现在给你重新选择的机会，你会想要这本‘我的独家笔记’，”他看一眼右手边的，目光又落回左手边的扉页上，“还是想要这本‘金色的笑脸’？” 陈淼好像看见了河神——“年轻人，你掉的是这把金斧头，还是银斧头？” 她晃一晃脑袋，内心早已有答案，但她还是故意在两本之间犹豫不决。最后，那根探出去的食指，停留在她带来的那本上。 “独家笔记吧。”她说。 陈孚里取过“金色笑脸”，轻轻折叠内页，沿痕迹利落撕下来，把这张单独的页夹进了“独家笔记”里面。 “可是我，都想送给你。” 那双修长干净的手自然摁在页上，也摁在陈淼心上。 心脏像一只呆头呆脑的小动物，在那一刻小心地停滞一下，又越来越快地跳动起来。 “那天后来的活动，之所以会取消，是因为他们本来想展示我的笔记做噱头，给品牌的具打广告，丢了之后就没必要了。本来我也不喜欢这个与人接触的环节，取消正合我意。” 陈淼只低头看着那只手，他离开页去搅动咖啡，她才抬眼，“你不喜欢与人接触吗？” “觉得我不像？” “嗯。” “跟其他人接触，都是不可避免的工作。一个月前，产生把你约出来的想法，我自己也很惊讶。是因为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情，才找的策划公司帮忙。” 陈孚里轻轻扇动眼睫，目光一寸寸落到陈淼脸上，与她对视的时候，那道锐利的目光令他稍稍回收，耳廓微红。 陈淼只觉得难以置信，才直勾勾盯着陈孚里。她脑海里回忆着在夜市上面那对“狐妖”一样的眼睛，现在也差不太多。 桃花眼就是这样吧，看谁都深情款款的样子。她端着那杯咖啡，好久没喝。 “你坐我旁边来。”陈孚里勾看她。 陈淼：？这是社恐能讲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 她带着点疑惑，迟迟没有动作。 陈孚里弓手，骨节磕在面上，“不是说想聊这本吗？” 陈淼这才动身坐过去。陈孚里替她把杯子端过来。 之后，陈孚里真的开始跟陈淼讲e。陈淼认真“听课”，注意力不再集中到陈孚里身上，而是更多看着页的内容。 陈孚里耳后的薄红，这才缓缓褪去。 时间在交谈中缓缓流过，咖啡杯渐渐见底，黑森林也只剩下底座。 陈孚里扫一眼陈淼白皙的脖颈，“我觉得……你好像缺一条项链。” 陈淼闻言，才伸手摸一下空空如也的锁骨之间，忽然睁大了眼，“好像是挤地铁的时候挤掉了。” 陈孚里开始笑，“如果我不说，你会等到回家才发现吗？” 陈淼还沉浸在丢失项链的
愁绪之中，“也许吧。” “现在去买一条新的？”陈孚里含笑看她，“就当我感谢你当年‘帮我’取消那场活动。” 陈孚里和严珂都很擅长让陈淼“心安理得”接受他们的好意。但是陈淼面对陈孚里，没有面对严珂那么“心安理得”。 她在心里，为待会儿要挑选的项链，设了一个小小的限制。 他们路过像圆脸轮廓的环形扶梯，路过像弯弯眉眼的店面吊顶，路过背包挂饰精致的女孩，像是走过四年前那条令陈淼欢心的“金色之路”，最后在一家珠宝店停下。 更准确的说法是，他们预备走进去，被门口热情的店员阻滞脚步。 “帅哥，为女朋友挑钻戒吗？您女朋友肤色很亮，我家有很合适她的款式。” 陈淼慌乱起来，“啊，我不……” 陈孚里比她要冷静得多，轻轻勾拉她的手，捏握她的手心安抚她，顺水推舟回答店员，“主要是挑项链，如果有喜欢的钻戒也会留意”。 陈淼冰凉的手心触到那枚温热的手掌，几乎是下意识握拢。 陈孚里勾起唇角，屈指握紧。 陈淼只觉得手心一瞬间就被他点了，整条手臂都燎起来，连着血脉贲张的心脏，激动得要从嗓子眼跃出来。 “噢~确实，这位女士的脖颈和锁骨都生得很漂亮呢！缺条项链真是可惜了。” 店员格外热情地围着他们，陈孚里则是挑眉扬唇迎合她们的热情，好像很愉悦的样子。 “这几款是店里刚上新的，尤其是这款，非常适合您女朋友的气质。” “有点朴素。” “不知道您女朋友能不能接受这种风格呢？” “浮夸过头了。” “不会的，之前的几款都很合适，还有这款也非常推荐，是情人节的情侣款呢！” 陈淼像一枚连着陈孚里手掌的挂件，眼里幻灯片一样地联播那些项链，心里却不住幻想，跟陈孚里一起来买钻戒的一天。 陈孚里的挑剔回应和陈淼的心不在焉都让店员感到尴尬。 陈孚里轻捏一下陈淼的手。 手心传来的温热触感令陈淼一激灵，才从幻想里回过神来，她有些疑惑地看向陈孚里。 陈孚里回看店员，“她有选择困难症，麻烦你把这几个款式拿出来看看。我们都试戴一下，可以吗？”他把更多的目光分给陈淼，是在征求陈淼的同意。 陈淼撩看一眼陈孚里，投以感激目光，然后认真点头。 陈孚里让店员帮忙给陈淼试戴，在一旁安静礼貌地观赏，只有陈淼询问，他才给出意见。 精致锁骨之间，悬上银链和钻石之后，光辉映照着皮肤，衬得她整个人亮起来。也令人不禁遐想，她原本搭配的，是一条怎样的项链。 “陈孚里？” “陈孚里！” 陈淼的目光从镜子挪开，被远处陌生的声音所吸引。商场外圈的围栏处，隔着两个塑料模特，一个漂亮的女人正朝着他们这边挥手。 当她看向旁人，他只是不明所以似的温和看她。 “我听到，有人在叫你的名字。”她说。 陈孚里垂眸，“听错了吧。” “可是她还……”打招呼来着。陈淼朝着刚才的方向看过去，那个身影确实不见了。 没多久，一个身姿婀娜的女人迈着高调的步伐走进店里。 她是那种像严珂一样，会发光的女人。有着独到的着装风格，轻易就能在人群中出挑。 扎一丝不苟的丸子头，裹不规则裙边的黑色连衣裙，眼影打得像灯光一样，殷红嘴唇先笑过才开口，“陈孚里，我刚才就说，这个男人很眼熟，果然是你啊！” 她轻扫一眼陈淼，目光落回到陈孚里身上，“又出来相亲？” 陈孚里只对她礼貌微笑，“不是相亲。闻小姐应该很忙吧？” 明显是赶人的意思了。 “不忙。刚好在等约饭的姐妹，”闻小姐好像浑然不觉，直接俯身过来看柜台上的项链。 “你眼光不错嘛！”她把欣赏的目光投向陈淼，还十分自来熟地拨弄一下陈淼脖子上的那款，“这款也好看。小姐姐，你在跟陈孚里谈恋爱吗？” 陈淼望向陈孚里，想从他脸上寻求闻小姐那个问题的答案。陈孚里靠过来，手臂虚悬在她腰后，有把她揽进怀里的意思。 就是要表现亲密，迅速远离这个女人的意思吗？陈淼往他手臂上靠过去，“闻小姐如果喜欢的话，这几款都让给你了。我
们再去别的店看看，好吗，孚里？” 她自然地掀眼往上看。 陈孚里俯身下来揽她的肩膀，“听你的。这里没有喜欢的吗？” 陈淼笑笑说，“没有，”从试戴的高凳上起来，整理一下压绉的裙边，“我们走吧。” 陈孚里牵起她的手，只对闻小姐点头，就要错身离开。 闻小姐不是“善茬”，没打算放过陈孚里。她跟上两人的脚步，缠住陈淼，试图把陈淼拉远，“小姐姐，你知道你男朋友相过多少次亲吗？” 陈孚里锐利的眼神插向闻小姐肩头。陈淼浑然不觉，只是冷淡回应，“我不在乎。” 闻小姐迟滞一下，还是勾着手臂半挂在陈淼肩上，凑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眼看把她给逗笑了，就把两人“放走了”。 离开这家店好远。 陈孚里看了一眼牵紧的那只手，不是很想放开了。他勾握一下，把她拉近，还是松了手，“擅作主张让你陪我演戏，你不会介意吧？我怕你被误会成我的相亲对象。” 陈淼的目光也落在徒然松开的手上，摇一下头，“不介意。” 然后将手迅速背到裙摆后面去，她悄悄握紧，想要抓住那一点余热。 “就是，还蛮意外的，你会需要相亲。” “在你想象之中，我应该怎么谈恋爱？”陈孚里勾一下眼尾。 “家里安排、青梅竹马、协议结婚……之类的吧。” “嗯，相亲就是家里安排的。” “那你们家还挺尊重你的个人意愿的。” “是吗？” “豪门不应该都是，门当户对，家长看着顺眼就可以吗？” 陈孚里温和地看过来，眼尾衔着笑意。 陈淼自己也笑了。她有一种“不是就好”的轻松感，甚至还感觉“年纪轻轻，家里就开始着急”这件事情听上去很接地气。 “其实相亲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我过年的时候差点就被家里押去相亲了，不过最后被对方放了鸽子。” 陈孚里眯起眼眸，“所以，你还没有对象？” “心里有暗恋对象的人，很难有对象吧。”陈淼在自嘲。 这个暗恋对象还就在她旁边，并且对她暗恋的心思一清二楚，准确来说，这已经算明恋了。 “暗恋对象和对象，还是不同的。”陈孚里停顿下来，看一眼陈淼，“你就没有想过把暗恋对象发展成对象吗？” “暗恋对象和对象还是不同的”在陈淼耳朵里变成“暗恋对象和对象还是有天壤之别的”，她觉得陈孚里在提醒她，不论暗恋还是明恋，都只是一厢情愿，而感情，是两情相悦的事。 陈淼低落到没能去思考陈孚里接下去的话，只是摇摇头说，“没想过”。 陈孚里也哑然失笑，“闻羽她刚才没说我坏话吧？” “啊？”陈淼不明白话题怎么跳跃得这么快，但是回想起闻小姐刚才的话，她又没忍住笑出来，欲盖弥彰地连声否认说“没有”。 被陈孚里一眼看穿，继续逼问她实情。 那些话确实有点难以启齿，陈淼以继续选购项链为由打断了陈孚里的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