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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

通政使司,经历司,正六品经历谭逖,与谭定是同族兄弟。今日谭定算着衙门放衙谭逖到家的时辰,提早半个时辰过来拜见等候,然后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一个半时辰过去了,天色已暗,谭逖还没有到家。 谭逖之妻宋氏举了烛台来道:“叔叔,不然您先用饭吧,大老远的烦您给家里捎了这么多东西,还让您这样等着,多不好意思。” 等是要死等的,没有让谭定回去的意思。一则同族兄弟回哪里去,谭逖很可能就要留族兄弟住下了,房间宋氏已经备下了;二则,谭定带来了公婆的家以及亲戚们给次女的添妆等许多贵重之物,总要当面交给家主,才是谭定完成了托付。 谭定站起来垂首道:“嫂子不用这样客气,我再等等三哥,或者三哥也还没有用饭,到时候正好我们哥俩儿一块吃。” “那也只能如此了。”宋氏告退。正厅要待客,房屋狭小,宋氏让两个女儿到她屋里吃饭,母女三人才吃完,谭逖回来了。 谭定还要稍等一会儿,谭逖回房先换下官服。 宋氏来解腰带,问:“老爷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她是有点急切,想尽快知道老家那边给次女添了多少嫁妆。 谭逖想着那也算件大事,与宋氏细细道:“昨晚公主府的公子突发恶疾,据说现在还没有好转,人一早送进陛下宫中了,太孙殿下进宫探望,申时方归,又坚持理政,今日轮到我当值,就到这个时辰了。” 这段话信息量巨大,需要再做讲解。先从皇室成员开始说起,本朝皇帝年号元熙,元熙帝只有一子,立为皇太子,皇太子元熙三十五年薨,谥号元懿,留下一子一女,元熙帝在元懿太子病重的时候,就立其子为皇太孙,其女加封公主,是为鲁阳公主,所以本朝只有一位公主,便是鲁阳公主,鲁阳公主下降后族郑氏,本育有三子,长子出继郑氏大宗,幼子两年前早夭,所以现在就只有一个儿子了,就是郑焞。元熙四十年,元熙帝下诏让皇太孙监国,现在是元熙五十一年,皇太孙已经监国十一年,勤于政事,国朝之幸。 宋氏怪道:“怎么送进宫里去了,公主府的公子,业已成年了吧。” “今年十七岁了。”谭逖知道宋氏是什么意思,特意嘱咐道:“今日就有两位御史谏言不合宫规,被太孙殿下驳回了。陛下年高,不好女色,早不御嫔妃,陛下慈爱,多疼疼晚辈而已,不要多怪。” 还有一点没有说,皇太孙之下,如今也只有两子一女。一度三代单传,在这种情况下,外曾孙子也很宝贝的。 谭逖谭定互相见过礼,谭定先给谭逖看家,厚厚一叠家,嘱咐他在京当官要保重身体,要谨言慎行,又说自己身体康健,不用他挂念,再说家里田地收成怎样,这段时间,族里亲戚们谁娶了谁嫁了谁死了,知道谭定要进京城,老娘连忙做了几身衣裳鞋袜,又把旧年里晒的干菜装了一坛子,最后说到他次女的婚事,谁家添了什么东西,列了一张单子,他们做祖父母的,添了一对金镯子,谭定对着单子让谭逖看过财物,最后谭逖捧着老娘做的几身衣裳饱含热泪。 他这两年发福了,老娘还是按照以前的尺寸给他做了衣裳,他穿着有些不合身了,嗨,游宦十年不归家,不知何时能在父母膝下尽孝呢。 谭逖吟了几句游子的酸诗,伤感一番,才和谭定一起吃着晚膳,边吃边问他此行来京城何事。 谭定道:“我在乡里听说,首辅唐茂唐大人患眼疾,他是太孙殿下的先生,又为乐陵郡王开蒙,太孙殿下下钧旨,招天下医士为其诊病,我想天下医士汇聚京城,我也带我那看不见的孩子再来碰碰运气。” “侄子也来了?你怎么不早说,他在哪里呢?”谭逖搁筷子道。 “在客栈……” 谭定还没有说完,谭逖就站起来道:“兄弟这是和我生分了不是,侄子眼睛不方便,住在那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多不好,我这就差人把他接来。” 谭定五年前就带谭诩来京城求医过,当时住在谭逖家中,当时谭逖是七品官。 谭逖连忙也站起来说道:“三哥,这次我还带了妻子和女儿。” 嗯……这就有点尴尬了,谭定一来四口,夫妻可以住一间,儿子女儿大了得分住两间,这就需要三间空屋子,居京城大不易,谭逖家中现在只有两间空屋子,但是让人去接的话都说出口了,谭逖依然道:“那就更要去接来了,内眷住在客栈人来人往的,更加不方便,你先坐着,我去与你嫂子说,让她派个仆妇跟去接。” 宋氏也竖了眉毛担忧道:“接了人往哪里住哦……”而且谭定的妻子田氏…… 谭逖都没有让宋氏把话说完,他是打肿脸也要充胖子的,道:“总能腾挪出一间屋子,实在不行让两个女儿住一块儿。” 无奈,宋氏只

能派去接人。 谭逖回到厅堂和谭定继续叙话道:“我一时忘了,你女儿今年十几了?” “今年十七了。”谭定坐下道。 儿女们到了年纪,一聊就聊到婚嫁,谭逖问:“许了人家没有啊?”他的次女也是十七,十六岁定亲,今年秋天就要出嫁了。 “三哥不是外人,我可有什么说什么了。”谭定把筷子啪得一声拍在桌案上,尤气愤的说道:“去年冬天许给了青田卢家的一个子弟,哪知道那家人不是东西,相看的时候故意隐瞒了其子生有恶疾的事,我原来想着,从定亲到成婚,总要有一年的时间准备,才能体体面面的送孩子出门子,今年春他家就火急火燎的催着要成亲,我觉得不对劲,多方打听才知道是他家儿子病入膏肓,快病死了,估计这个夏天都过不下去,要我女儿去冲喜呢,我不愿意,坚持退了亲事。” 雅溪谭氏和青田卢氏都是当地的大族,世代嫁娶,现在,青田卢氏整个族中田产及族中青年才俊稳稳压了雅溪谭氏一头,而且时下约为婚姻少有悔婚的,别说男方没有死呢,就是死了,也会依约嫁过去,替先夫侍奉公婆。谭逖这般想,脸上就有所表现。 谭定察觉到,故意激昂的道:“三哥,你也忍不下这口气吧!若说,卢氏原来健健康康的,突发恶疾,倒也罢了,他家孩子得病三年了,相看的时候故意不说,这是把我们谭氏的孩子当什么?当炮灰吗?真是欺人太甚,我们疼爱女儿一场,自然是希望她们嫁出去,夫妻和美,生儿育女,子孙绵延,不是送过去数着日子当寡妇的,对吧?” 谭定盯着谭逖,就是要他当场表个态,不然态度不合,他们四口,也不叨扰了。 谭逖久居京城做个小官,对族里,及当地族与族之间磨搽与暗斗也不了解了。他有三个女儿,设身处地的想,也不想她们当寡妇,于是反劝谭定道:“我看汉,说女子大贵,非一般凡俗男子可以消受,所以侄女前婚不顺,未来侄女婿或越富越贵,亦犹未可知。” 谭定笑了起来道:“某不做此想,只她未来夫婿,能找得如她父亲一般,也就可以了。” 谭逖爆笑起来道:“你倒是会自夸。” 谭定也不谦虚,道:“我做丈夫,这么多年,唯念吾妻一人,也还可以吧。” 一时田桐,谭诩,谭慕妍接了过来,宋氏领了两女互相拜见过,商量起住房来,谭定当然不会让谭逖的两个女儿住一个屋子,他女儿能单住一个屋子,坚持推拒道:“妍儿和娘住一间,我和儿子住一间,我们在客栈就是这么住下的,彼此有个照应。” 谭定说话的时候手摩着谭诩的肩膀,让谭逖意识到谭诩是一个瞎子,他一个人住一间屋子还真不方便,所以也就依了谭定的安排。 安顿妥当以后,临睡前,田桐带着谭慕妍来到谭定谭诩的屋子,问他与谭逖说了多少事。 谭定把谭逖下衙晚了一个多时辰的事情说了,田桐好奇道:“公主府家的公子是得了这么大病啊,这样凶险?” “禁中事,谁知道呢。”谭定不管别人家,握着田桐的手道:“现在住在族兄家里,白天我不在,你若受了委屈,暂且忍耐片刻,我回来再与我说,我们虽然住在这里图个便宜,若两家处不好,还是隔开了倒好。” 谭定打一开始,就想借住在谭逖家中,谭逖在通政使司当差,消息灵通。他在外面办事,让别人知道他族里有人在京中为官,也是一种抬高自己身份的方式。所以他这次上京来,连日常照顾谭诩的仆人都没有带,就是怕谭逖家小,人多住不开。 “知道啦。”田桐将近四旬,保养得宜,举止妩媚俏丽,声音轻轻柔柔的,道:“妍儿的事情说了没有啊?” “这个事情说过了。”谭定乜了谭慕妍一眼,这次带谭慕妍上京,就是为了避开卢氏子病死的这个时间,想来他们回到雅溪之时,卢氏子已经病死下葬了,这样整件事情最非议的时间段就过去了。 谭慕妍没有什么情绪变化,好像不是在说她的事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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