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宛七,你再骂一句。” “蛤?” 神经病,哪有人一见面就提这种无理的要求? 陈宛七见他黑着脸,实黑。 好不容易白回来一些,这会儿又黑了回去,谁知道去哪里鬼混了。 陈宛七也是后知后觉的听闻,北镇抚司又派人去了北边,其中就有某位朱大人,原以为这一去又得一年半载,没曾想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忍不住往他脸上多看一眼,总感觉有些不太真实,鲜明的棱角仍印一道浅浅的痕迹,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可她一眼便撞个正着。 “啪!” 陈宛七抬手猛拍脑门,这会儿才彻底清醒过来。 难怪觉得那红彤彤的红包格外眼熟,那是她在朱府置办家当时同挂彩一起买的。 “昨晚你……唔。” “嘘!” 继尧突然捂住她的唇,示意她不要说话,将人拉入寝殿,合上房门转身朝床边走去。 宽敞的大床上躺着一个男孩,一睁眼身旁空荡荡的,小小年纪就皱起眉头。 “继尧哥哥,你去哪了?” 继尧走到床头俯身道:“殿下,该起床了。” 太子伸出小手揉着眼,自个坐起身,脸上还带着点起床气,转眼盯着房间里冒出来的陌生人,警惕道:“她是谁?” “她啊……”继尧回眸看向陈宛七,故意道:“一个坏女人。” 淦! 陈宛七咬牙切齿的行了个大礼,“朱大人说笑了,奴婢是翊坤宫的宫女,特奉贵妃娘娘之命前来东宫。” 太子一听到贵妃娘娘,又敬又畏的问着:“娘让你来的?” “李贵妃让奴婢带殿下去冷……去看望皇后娘娘。” “我知道了。” 太子听着并不意外,转眼看了下继尧。 继尧只道:“殿下这会要更衣吗?” 太子点点头,他便起身拿了件小蟒袍放在床边,太子坐在床上自己套起衣服,继尧就站在一旁看着。 “殿下不嫌弃的话,奴婢可以帮……” 寝殿里头只有陈宛七一个宫女,她正想上前伺候,继尧扫了她一眼。 太子小声嘀咕着:“我可以自己穿。” 陈宛七见他慢吞吞的穿着,继尧颇有耐性的在一旁等候,直到太子穿好衣服站起身,他才上手整理两下,抬手将他抱下床。 李贵妃对儿子的教导甚是严格,皇帝平日里不咋管孩子,全是她一手带大的。 皇帝登基不久就册立太子,李贵妃让他自己住在偌大的东宫,这对成年人来说是个豪宅,可对一个小孩来说难免过于冷清。 “继尧哥哥,你要同我去见母后吗?” “臣自然护送殿下左右。” “那你换身衣服吧,你这身衣裳去见皇后,不得体。”太子眼里还含着点嫌弃。 陈宛七偷瞄他一眼,看他一身黑衣风尘仆仆,进宫连衣服都没换,竟让一个小孩嫌弃了。 “殿下说得对,臣失仪了,容臣换身得体的衣服。” 继尧起身离去,眼神示意一旁的陈宛七跟着出去。 太子却开口道:“你上前来。” 陈宛七躲开他的目光,上前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陈宛七,殿下可换做阿七。” 太子“哼”了一声,听着是奶声奶气,也不知跟谁学的。 “你就是翊坤宫里新来的绣娘吧?听说我娘很喜欢你?” “回殿下,奴婢进宫不久,贵妃娘娘喜欢让奴婢做些祭祀用的绣品,如此方可诚心礼佛,为太子祈福保平安。” 小孩终究是小孩,再怎么控制天性,喜怒哀乐皆写在脸上。 太子窃喜道:“娘也是为了我才如此辛苦,你在她身边可得好生伺候着。” “奴婢遵命。” “好啦,你先去伺候继尧哥哥更衣吧。” “诶?”陈宛七委婉道:“奴婢愚钝,朱大人……他可以,照顾自己。” 太子嘟着个脸,竟也有丝嫌弃。 “你在说什么糊话,皇上和娘娘身旁一堆宫女太监服侍,哪个大臣府里没个家丁丫鬟,寻常人家也有下人在干活,大人皆是需要伺候的,他如何照顾自己?” “啊……这样啊。” 陈宛七见他
蹲在地上,自个儿套着小靴子,一只鞋穿半天也没穿好,谨慎寻问道:“要不,奴婢先伺候殿下穿鞋?” 太子抬起头来,一脸不服气的说着:“娘说了,我年岁未到,又不是个大人,哪需要那么多人伺候?你赶紧去,搁这杵得我都紧张了。” “失礼失礼……” 陈宛七退出寝殿,两三个宫女太监端着水盆正要进屋。 “不好意思,冒昧问一下,朱大人在哪。” 宫女给她指了方向,“往那走,大人的屋子在那。” “他……一直住在东宫吗?” “先前大人时常住在东宫陪伴殿下,后来皇上赐府便搬出去了,这回也不知为何又搬回来住。” “哦,多谢。” 陈宛七走到偏殿,探见一间屋子半敞着门。 继尧光着上身,刚披上锦服,扭头往门口看去。 陈宛七躲在门后支支吾吾的说着:“殿下,让我过来……伺候大人。” “这么看着有意思吗?” …… “伺候啊。” …… 陈宛七的挪到他面前,抓着松松垮垮的衣服仍是不咋会穿。 继尧就这么盯着,不过是换身衣服的事,硬是磨了半天才穿好。 “大人,好了。”陈宛七完成任务一溜烟跑出屋子。 继尧嗤笑一声,淡淡的吐口气,拆下腰带自个又重新穿了一遍。 走出东宫 ,太子跟个小老头似的,背着手走在前面,陈宛七同继尧伴随左右。 大年初一,宫里正冒着年味,唯有冷宫依旧清冷。 “儿臣拜见母后。” “太子来啦。”陈皇后掏出红包,“想不想要。” 太子点点头,陈皇后逗道:“过来让我抱抱就给你。” 陈宛七站在一旁看着,两人的关系似乎很好,提起李贵妃太子就面露畏惧,在陈皇后面前倒是放松许多。 陈皇后并无所出,如今李贵妃的儿子成了太子,她这个皇后一点想法都没有,还将太子视如己出。 过了一会 ,继尧开口道:“殿下,该回去读了。” 太子还有些不情愿,比起气派的东宫,他似乎更乐意待在这寒酸的冷宫。 陈皇后哄道:“太子回去好生读,下次母后再送你一个小东西。” 太子这才心情好些,不舍道:“母后,我改日再来看你。” 离了冷宫,太子又背着手低头往前走,小小年纪好似就有许多烦恼。 陈宛七盯着他小小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仿佛看到了那个大名鼎鼎的嘉靖,这对爷孙似乎有许多寻常人想不到的烦恼。 一个二十年不上朝,一个三十年不上朝。 基因真是一门玄学,隆庆同他俩比起来倒显得勤快得很。当然,夜里在后宫更为勤快。 “臣拜见太子殿下。” 雪中走来一人,一抹绯红映入眼帘,有位长者身着绯袍头戴乌纱,恰巧行至东宫门前。 张次辅立于雪中行礼,举手投足皆为臣子的修养。 “张老师免礼。” 继尧亦对他行礼寒暄道:“张次辅,别来无恙。” “朱大人,许久未见可还安好?” “安好,多谢次辅挂念。” 张次辅微微俯身,朝着太子伸出手,“殿下,臣带你去读。” 太子抬手搭在他宽厚的掌心,张次辅牵着他的小手往回走。 陈宛七在边上默默注视着这位张次辅,他就是传闻中的千古首辅! 而今他尚未取得最高成就,谁能想到一个如此谦逊的臣子,日后将站上权力的顶点。 打工人之楷模!!! “看什么!” 继尧站到她面前,阻挡她的视野。 “你方才一路上都在想些什么?” “蛤?想什么?” 陈宛七抬头直视,他转身就往翊坤宫的方向走。 她莫名其妙的跟在他身后,没走几步就与他并肩而行,陈宛七故意放慢脚步,又快走几步,无论快走慢走,两人始终走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陈宛七不再理会,只顾走她的。 继尧的视线始终在她身侧徘徊,她却看都不看一眼,愤然开口道:“陈宛七,你就一点都不在意我的死活?” 陈宛七稍稍
扭头,“分明是你……” 话堵到嘴边,她改口吐槽道:“你方才不是说安好吗?身上也没让人砍了!这会儿难不成是鬼?我还得问你一声是死是活么?” “你有在听我说话?” “废话!我又不聋!” “你还看了我的身子?” “……要不是太子让我伺候,你以为我爱看?” 继尧突然将她堵在红墙之下,一本正经的问着:“不爱看吗?” “谁爱看谁看!” 陈宛七抬手想将他推开,这家伙跟铜墙铁壁似的纹丝不动。 “朱继尧!你没完了是吧?这是皇宫,让人看见了怎么办?” “谁爱看谁看!”继尧不管不顾,仍追问道:“你看仔细了吗?怎知我受没受伤?” 陈宛七仰头撞入他焦灼的目光,叹了声气:“那你到底有没有受伤?” “伤着了,你给我治?” “我又不是大夫。” 继尧冷哼一声,“就你这笨手,我还怕命折在你手里。” “滚!” 这回轻轻一推就将他推开。 “陈宛七,明日是初二。” 陈宛七脚下一顿,若无其事的说着:“初二怎么了?” “啧。”继尧不耐烦道:“每月初二,宫女可出宫探亲。” “探什么亲,我在京城哪来什么亲戚。” “怎么,这才入宫没多久,你就忘了自己是从朱府出来的?” 继尧又贴上她耳边沉声道:“院里的红杏都要爬出墙了,也不知道回去剪剪。” 陈宛七红着耳根,“乱讲,我才没种过红杏!” “明日我在宫门口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