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又躺了一日,实在坐不住了,趁着月色,来找涂山璟下棋,就见涂山璟一人独坐在廊下,看着月亮,心事重重的样子。 阿念轻轻走了过去,坐在一旁,“阿璟,你在看什么呢?” 涂山璟是九尾狐一族,追踪术最是厉害,早发现了阿念,闻言也不吃惊,温一笑,“阿念,你说若令月中无物,当极明邪?” 阿念也向月亮看去,都说十五月亮十六圆,今日月亮还是那么明亮,“不然,譬如人眼中有瞳子,无此必不明!” 涂山璟闻言浑身一颤,他慢慢侧过头,向阿念看去。阿念那美艳中还带着稚气的侧脸,沐浴在月光清辉之下,肌肤如玉般散发着光辉,深深的吸引住了他。直到阿念那双灵动的大眼睛转过来,看向他,他才回过神。 “阿念,有时候,我真希望我能只是你的阿璟,如果我没有经历过这些多好啊!”涂山璟伸手抚过自己手上的疤痕。 阿念伸手握住了涂山璟要退缩的手,将手举到自己身前,细细的抚摸与打量。涂山璟只觉得被抚过的不仅是自己的双手,更是自己的一颗心,好像眼前这个人能看见他那颗满目疮痍的内心,愿意像现在这样,将他们一一抚平。 “第一次遇见的时候,我就想这双手真美呀,知道是阿璟,我还想也只有这么美的手,才能抚出惊艳世人的曲子!如今再看,他们虽有疤痕,但依然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手,我见过它读下棋时候的样子,也能想象它曾经指点商场的样子,别的手都不行,只有它可以!”阿念低着头把玩着涂山璟的手道。 涂山璟只觉得心中滚烫,一种久违的意气充盈上来,好像他又回到了那个言谈风趣、意气风发的涂山二少主,是众人的焦点,只是这一次,他只在意眼前的这个人的目光是否看向他。 “阿璟,有时候我觉得人比我们神族活得更通透,他们常说,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而我们除了漫长的生命,并没有比他们优越什么,一样的穿衣吃饭,一样的辛苦劳作,甚至因为更漫长的生命,要经历更多的生离死别。如果像人说的那样,一生的福气和灾难像一个坛子一样,是有定数的,那么你的苦难已经过去了,将来都将是康庄大道。阿璟,那些杀不死你的,只会让你更强大!”阿念放下了涂山璟的手,抬起头,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涂山璟只觉得眼前的这双眼睛真诚而恳切,这种眼神,他只在母亲的眼里见过,奶奶的眼中有太多的东西,只有母亲单纯的希望他快乐,而现在,他遇见了另一双眼睛,和母亲的一样美,他怎么能让这双眼睛失望呢? “阿念,我必须回去了!我不想报仇,更不想做涂山璟,但大哥不会知道,不管我走到哪里,他都会追着我,我怕他伤害你和苍玄他们,所以我必须回去做涂山璟。只有我在,他清楚地知道目标在哪里,才不会乱射箭。”涂山璟做了决定。 “阿璟,你准备怎么做?”阿念好奇的关心道。 “阿念,我好像一直没有问过你,你是怎么知道是我大哥的?”涂山璟一直对这事百思不得其解,涂山篌亲自前来,阿念却不认识,当初阿念救他时也不过第二次见他,那阿念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还有那番话,现在想来,好像知道什么似的。 阿念不料涂山璟有此问,心虚的转过脸,“这个不能告诉你,我是知道一点,但知道的不多,你就当我能算命好了!” 涂山璟闻言也不过一笑,知道阿念不愿意告诉他,更知道阿念不会伤害他。“从小,大哥就和我不一样。他喜欢猛禽恶兽,十分飞扬跳脱。我喜欢琴棋画,更雅温和。不过我们都很善于做生意,虽然手段方式不同,也只是各有千秋,不分胜负。因为是双胞胎,我们一起学习、做事,难免被人比较,其实大哥并不比我差,也许我琴棋画比他强些,但他灵力修为比我高,任何招式一学就会,但母亲一直对他很淡漠。因为母亲的态度,周围的人自然也都喜欢赞美我,贬损他。大哥十分努力,几乎拼命般地勤奋用功,想要得到母亲的赞许,但母亲对他只有不屑。后来,我们长大,在母亲的扶持下,整个家族的权势几乎都在我的手中,母亲甚至要大哥娶了婢女为妻,我还为大哥打抱不平,大哥却毫不犹豫的娶了。母亲病危时,大哥侍药,被母亲拒绝,甚至辱骂。大哥终于哭着问母亲为什么偏心,母亲说他心思污秽、性情卑劣,连,连我的脚趾头也比不上。没多久,母亲去世了。我很悲痛,但我觉得大哥更悲痛,他不仅仅因为失去而痛,更因为一生一世再也不可能获得母亲的认可了。后来,大哥开始酗酒,谁劝都不听,奶奶不想他毁掉,才告诉我们大哥不是母亲亲生,而是婢女,那婢女生下孩子便自尽了,因为只相差八天,奶奶作主,对外宣布我们是双生子。大哥知道后,不再酗酒颓废,很快就振作了,我因为对他心怀愧疚,对他很是谦让,奶奶很欣慰,还叮嘱大哥要多帮我。母亲去世四年后,奶奶打算为我,嗯,为我挑选妻子,说等我
婚后,就对天下宣布我是涂山氏的族长。有一日,大哥突然来找我,说有要事详谈,我没有疑心,跟着他离开,等我醒来时,已经在一个封闭的地牢里,灵力被封,四肢被龙骨链子捆缚住。”涂山璟一口气讲述到这里,那些痛苦与羞辱好似回到眼前,他不自觉的绷紧身子。 阿念握住了他的手,想给他安慰。 涂山璟缓了缓,继续道,“那天,我的无言大概惹怒了他,他怒道,剥了这层光鲜的皮,我什么也不是,便将我丢在了大街上,我知道有人跟着我,但我更希望有人能认出我。在那大街上,我遇到了许多认识的人,有的人苦学十年舞说只求我一曲,也有人在青丘苦等七年,说求与我对弈一局。可是你猜怎么着?” 说到这,涂山璟惨然一笑,“当我衣衫褴褛,一身污垢的向他们求救时,他们甚至没有正眼看我一眼,不是丢点钱,就是将我拳打脚踢一番丢在路边。大约,这样的戏,大哥看的也很开心吧,那几天,他都没有将我带走,但是我的心却在慢慢死去,直到遇见你!” 涂山璟看着阿念,“那把刀向我砍来的时候,我没有躲避的力气,或许当时也有一死了之的念头,但是,阿念,你出现了。我从来没有奢望过你会记得我,可你却救了我!阿念,遇见你,我的心里没有仇恨,只有感激,我感激上天让我仍然活着。” 阿念收紧了手,“阿璟,其实,其实,第一天,我就认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