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怎么就两全其美了?
亲至,谁?谁亲至?去哪儿?
不等所有人都理出个所以然来,现任国子监祭酒郭炳便道:“陛下思虑周全,非我等所能及,然教化事小,这,果然就不赠了么?”
怎么听陛下的意思,是要派人出海,去那些藩国开启民智?!
若此事真成了,从何处拨人?还不是自己手下的国子监!大禄朝有名有姓的大儒谁不在国子监挂名!
这,这如何使得?
他虽未曾出海过,但也常听人说起,海路凶险,易生疾病,又有海中狼食人。纵然历尽千辛万苦,平安抵达,那些海外诸国吃肉都滴血的,路上全是粪便,一干王公贵族也都臭烘烘,各色香水香露便是为遮盖臭味所致……那不就是野人嘛!
天元帝转身望过来,“爱卿此言差矣,赠归赠,开化归开化,岂可混为一谈?”
人都过去了,在脑子里装着,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言外之意:儒生是最主要的,只要人过去了,么,差不多就行,自然就能省一大笔银子。
郭炳听罢,便知天元帝几乎心意已定,恐无回天之术,不由心中发起苦来,暗自骂娘。
大禄看重人,但凡混出头的,谁不是好日子过着?又怎么愿意飘洋过海,去那荒蛮之地开启什么民智!
他人生死,与我何干呐!
可若陛下执意如此,势必要自己点人,这,这不是得罪人嘛!
往好了说,是立功,可前提是……能活着回来!
且不说海路漫漫,能不能平安抵达,便是去了,必然什么都不习惯,背井离乡几年,堪比流放!
苦也,苦也!
郭炳都不敢想,来日自己该如何自处。
这种苦差事,点了谁,不就等同于叫人家去送死么!
历来赠都是旧例,陛下怎么可能忽作此举?必有妖人挑唆!
不知是那个狗娘养的混帐王八羔子,可千万别叫他知道了!
眼见郭炳闭嘴,天元帝心情大好,转身问道:“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你小子昔日反对朕对外兴兵时,怎不见今日神态?
众朝臣也没想到天元帝会“一时兴起”,略一愣神,纷纷高呼:
“陛下圣明!”
从大义上来说,天元帝此举可谓感天动地,还真就挑不出刺儿来。
况且周边诸国也确实仰慕我国化,昔日他们能派遣使者来大禄学习,大禄怎么就不能派人去当地教呢?
户部尚兼阁员杨昭率先出列,“陛下高瞻远瞩,仁爱天下,微臣敬服!”
好得很!
多派点酸儒过去,造局就不用管我要银子了!
结果还没高兴完的,就听天元帝又道:“既然外施仁政,自然也不好苦
了自家百姓,造局这边省下的银子,就拨到各地府州县学……”
杨昭:“……”
还没捂热乎的,又要扔出去?
他决定挣扎一下。
“启奏陛下,各处学里拨款已是历年之最,但凡成绩优秀者,又可作廪生之贡,免除赋税,非但可养活自身,亦可接济家人,实在不必再……”
留点儿不行吗?
纵然造局省下五万两,可全国境内府州县学何其之多,发下去也只是九牛一毛,又要调动各处,你争我夺,何苦来哉?
天元帝倒背着手,似笑非笑看过来,“依爱卿之意,是天下学子们都读得起了。”
杨昭暗道不妙,可话都说回去了,况且临近年关,怎好讲些丧气话?故而只是笑,“托陛下洪福,风调雨顺……”
快过年了,各处递上来问安、上贡、拍马屁的折子多不胜数,现在天元帝一听这些话就反胃,毫不客气地摆摆手。
杨昭身为内阁成员之一,自然明白天元帝的作风,一见他嘴角下压,便知自己不该说。
可话一出口,覆水难收,况且缩减开销,本就是户部尚分内之事,他倒也不怕皇帝因此事责难自己。
果不其然,天元帝虽有些不快,倒没说杨昭的不是,而是甩着蜜蜡手串在大殿内慢慢转了几圈,忽叹道:“众爱卿口口声声风调雨顺,国富民强,可朕每每看折子,多有天灾人祸,岂能不顾?”
他顿了顿,“至于人读么……”
天元帝想了下,忽道:“翰林修撰秦放鹤何在?”
一直在前面装隐形人的秦放鹤出列,“微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