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后去了赌坊,玩了几把后又去戏楼,在街面上闲逛时,忽然见许多人争相往一个地方涌去。 晏琅拦住一个人问,才知是顺池街的白鹤楼,那位名冠盛京的美人要出来了。 美人是个男子,称“明公子”,他是去年才出现在白鹤楼的,东家也管不了他,在明公子未出现以前,白鹤楼有“春花秋月”四位公子,还有“阳春白雪”四位美人姑娘。 而在这位明公子来了后,不管是春花秋月还是阳春白雪都要列于他之后,据说瞧见过这位明公子模样的人,当时如坠梦中,后定会望着无论如何再见一次。 绝对可称“神仙”之颜。 不过明公子轻易不出现,他的表演只是自己想表演,随时可以,随时起兴。 上次到如今,已隔好几个月了。 并且每次表演也就一舞或者几曲而已。 这位明公子自身神秘,背后据说有大靠山。 京中不乏权贵,见识过明公子的容貌后,想强行“揽”美人的,都未得逞过,不管是用什么手段…… 听闻有雇刺客想强“掳”的,而明公子身边,环绕着抱琴、琵琶、笙、箜篌的四位女子武艺十分高强,至今无人能动得了他。 这般的“美人”就更是令人趋之若鹜了。 晏琅与陈吉安也立时来了兴致,或者说,晏琅很有兴致,唤着陈吉安一道去。 之前错过的,也就还有这位美人,她从未见过。 晏琅随着街上的人去往白鹤楼。 他们此时本在不远的街上,一刻钟后,晏琅与陈吉安到了楼中。 此时已挤满了人。 不过明公子会出现的地方在七楼以及偶尔的雅鹤阁三楼,八九楼是属于他的私人地盘,白鹤楼共有九楼。 明公子的面不是什么人都能见,需交三锭金子才能上去。 这三锭金子就能难倒一批人,不说有些达官贵人还未得消息,就明公子的习惯,有可能你上去,他已表演完了,届时钱也白费,所以楼上比楼下,人要少得多。 两人在人群里往前,陈吉安带着晏琅很快走到一楼梯口,他交给楼梯口的守卫三锭金子,上楼去,到了七楼。 刚上七楼的廊面,晏琅扶着楼梯口扶手,喘气道:“要看美人可真不容易。” 陈吉安几乎没有气喘,他道:“是——” 他道:“快点,不然美人儿待会儿又要看不上了。” 晏琅赶紧跟上,还有一截廊,不能功亏一篑。 她跑到廊的尽头,那里有个舞台,舞台两旁挂着缦纱,舞台周遭已挤满了人,两侧廊道旁也是人,晏琅在远处看见,舞台上两侧有两位分别抱着琴与琵琶的侍女。 曲音已经停了。 晏琅挤到前面一点去时,瞧来是结束了,她只来得及看见一个背影,背影着白色带粉的衣服,顺长的黑发直垂到曳地的衣裾上去。 而人影,正往舞台北面的一个暗门方向走去,那是离开的地方。 晏琅很想唤声不,但,只能看着人影消失。 而旁侧众人的表情,都是一副还沉浸在方才美色冲击中的状态。 真……如此美吗? 晏琅听人道:“公,公子的手,也是这般美啊……” “公子真乃仙人矣!” “公子……” “无憾了,无憾矣。” 晏琅蒙脸,她搓了一下,天,她没见到,就差一点…… 陈吉安见晏琅这样,他道:“很遗憾吗?” 晏琅道:“那可是美人矣,你不想看吗?” 陈吉安背倚在后侧的栏上,他道:“唔……我是男人,他再美也是男人,除了看,我也不会有其他什么心思。”他偏头过来对她笑。 晏琅:“……” 她道:“男人不也能喜欢男人……” 陈吉安道:“我可不喜欢男人——”他问,“你不会,喜欢男人吧?”他试探,眼神中仿佛有种晏琅看不明的光。 晏琅道:“我当……”她道,“我当然不是,我喜欢女人。” 陈吉安道:“这就是了。”他眼里的光略掩去,下颐微仰,嘴角有着同样微仰的笑。 过了会儿,他忽然靠过来一点,道:“你若是喜欢男人,那我还得想想了。”他说得很慢,而后上下看她,眼神仿佛要将她看透,那蔚蓝的光在瞳孔的水波里微漾,有种不好说的奇怪,但他一直带着笑。 晏琅推了人一把,她道
:“陈吉安,你这是——要与我说胡话了?”瞪他一眼。 陈吉安接收到她眼神,他道:“小琅,要不要,开个玩笑?”他挑眉看她,将身子挪开一点,手肘靠在横栏上,看她。 晏琅问:“什么玩笑?” 陈吉安道:“若是,你喜欢男人,你会不会,喜欢我?”他好像饶有兴趣。 晏琅道:“你这是什么玩笑。”她道,“我没兴趣。” 陈吉安道:“看,开个玩笑都开不了。”他道,“就——没劲啊。” 晏琅道:“陈吉安,你不会是有喜欢的女子了,现在,搁这没自信呢?”晏琅头往前,揶揄他。 陈吉安表情立时一哂,他道:“我会没自信?”声音略提高。 而后他几乎是立时转身,手肘撑在横栏上,双手撑着脸,偏头看向她道:“不过女子嘛……” 他就不说了,而后把视线收回去,只是看着下方,下方的人群。 晏琅道:“什么?陈吉安你不会真是有喜欢的女子了吧?”她也随着往下看,没看出什么,也不知他在看什么。 陈吉安道:“你猜。” 晏琅道:“我可不猜,”她道,“你在看什么?”走过去,而陈吉安或者是听到她声音似在远处,或者她本人靠近,他没意料,他一只手捧着脸,自然转头,没料晏琅忽然靠得这么近,他手一放开,晏琅的脸就戳在他面前,那么近,那么白生生,又纤细的脸。而晏琅的视线在朝向下方,似乎是好奇他在观看的事物。 而陈吉安却像是被什么给忽然抓紧了胸口,他竟立时微往后撤,眼有点惊的看向她,一侧手紧紧掌住横栏。 晏琅道:“陈吉安,你干什么,我吓着你了?”她也有点被他惊了,略奇怪看他,一手也搭在横栏上。 陈吉安道:“没……”他略按一下心口,然后将手迅速拿下,他问:“你怎的忽然靠这么近,也不打声招呼……” 晏琅道,“我近你还要打招呼啊?”这是什么道理,她道,“我这么吓人?”她微偏头,面上有点笑,瞧着像“幸灾乐祸”。 真想不到,她能吓到陈吉安。瞧他的眼方才,真是一瞬眼微放大,是惊的,那眼定定的投向她。 陈吉安道:“有点吓人。” 晏琅:“……” 她道:“自己胆子小,还说我吓人?”晏琅转回身去。 陈吉安道,“是,我胆子小。”他语气有点奇怪,好像是有点没底气。 晏琅又转头过来看他,陈吉安瞧她转头,他道:“别看了。看什么。”他两只手轻按住晏琅的头,然后让她转回去。 晏琅:“……” 方才总有股奇怪的感觉,不过晏琅不纠结这事。 而陈吉安在后看她一眼,也又往前,走到晏琅旁侧,站在方才的地方,与她一道立在栏旁。 方才晏琅询问陈吉安是否有喜欢的女子的事被这一打岔,两人都忘了。 之后许久,晏琅才想起,陈吉安好像对谁都没什么兴趣,男孩儿若是在一起,对哪位女孩儿有兴趣,都会提一提,但他从未提过。 如晏琅,若是对白鹤楼某位美人有兴趣,她都会明显表现,所以晏琅心里觉着,陈吉安就是故弄玄虚,逗她玩的。 两人在栏旁站了会儿,晏琅道:“我准备去找雪姑娘玩了,不知雪姑娘有没有空闲。” 她问:“你呢?” 陈吉安道:“我也想听雪姑娘弹琴。” 晏琅道:“那再瞧春姑娘有没有时间吧。” 幸运的是,两位姑娘都有时间,未有接待其他客人。 她们是花魁,且卖艺不卖身,在客人上有一定的选择余地。 晏琅与陈吉安听了会儿雪姑娘弹琴,又品了会儿春姑娘的茶,快至黄昏时,才离去。 走出白鹤楼,沿着白鹤楼旁侧的一条小街过去,再过几条街,就能走上回宫城的大道。 行在白鹤楼旁侧的街道时,白鹤楼第九楼上,推开了一扇窗,窗户开的方向,下方正好对上晏琅行的那条街。 晏琅的身影与陈吉安的身影汇入越来越少的人群中。 窗旁,先有一只手伸出来,之后又是一只手,两只手在编着一个草编的兔子,旁侧的案上摆着一个同样以草编的小人。 那双手,见过的人绝不会忘记。 蔚霞色的衣物是陪衬,人双手手肘撑在窗户处,柔软的黑发洒落肩头,他看着外间景色,视线渐渐落在人群中,瞧见其中一个身影,略多瞧了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