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人爱记仇，还就不抬手了，你能把我怎么样。”沈黎顿了顿，似笑非笑道，“你别扯以前的事，那些都没用。以前的事都过去了，要是追究了，你们一家也回不来。现在是你媳妇污我清白，我还不能追究了，要是追究了，就是打击报复，你是这个意思吧。” 李森知道沈黎难缠，却不知道沈黎如此难缠，竟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沈黎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道：“你们李家是地头蛇，我惹不起，我总躲得起。我真怀疑你们是敌特，专门破坏群众团结。” 仅仅一句话，引得众人深思。 对呀，李森话里话外，都在说大队长打击报复，要把沈黎赶走，不是破坏人民群众团结是什么。 大队长一心为民，哪里是报复。 要报复早就报复了，何必等到现在。 就是李树一家，她也从没报复过，都是李树想烧制糖厂，才把人送去改造的。 沈黎不管别人如何想，看也不看其他人，拿起东西，让徐晖也带上东西，弯腰抱起徐蕴就走，走到洪胜利身边，道：“胜利叔，对不起，我要食言了，实在是这地方没法待。我医术不错，回燕京去中医院上班，你就别惦记了，好好发展，咱们大队会闻名全国的。” 洪胜利想拦着沈黎，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刘兰芝伸手拦住沈黎的去路，急切开口：“沈知青，你别走，我们真得需要你。” 其他人也拦着沈黎，不让沈黎走，还要把李二婶送到革委会去，她不仅要劳改，还要被□□。 李森冷眼看着这一切，就等着沈黎离开。 他觉得沈黎面皮薄，肯定不让步，更不会留下。他就等着沈黎离开，以后这洪山大队，还是他们李家的。 沈黎道：“你们别劝了，有机会去燕京，我请大家吃饭。” 说完拉着徐晖走了。 洪三知道留不住沈黎：“沈知青，我去送你，谢谢你帮我买自行车，有了它，我就可以娶媳妇了，外面的传言，你别往心里去，你就天边的云彩，我就是那地里的泥，那里配得上你。你是好人，值得我们所有人尊敬。” 尊敬这个词儿，还是他最近学的。 不管外人咋说，他对沈知青没有一丝不敬，说罢回去推自行车。 洪三跑得快，很快回来，把沈黎的东西放自行车上，要送沈黎去公社。 洪胜利摸不准沈黎的性子，但也知道，这件事要是不解决，沈黎肯定不会留下。 于是他喊大队人开会，问问怎么处理李二婶及李森一家。 是的，李森一家不能留在洪山大队。 通过一个小时的讨论，洪山大队所有人一致决定，送李二婶□□，最后送去劳改，把李森一家赶出洪山大队。 李森不服，要去派出去告状。 众人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见他要去派出所，也不知谁先动的手，按着人，把人揍了一顿。 洪胜利不解气，冷笑道：“你们一家回来就闹事儿，严重影响我们集体劳动，不仅如此，我怀疑你是敌特，被你娘你爹策反，专门破坏劳动人民团结。” 他还就不信了，一个大队还干不过一个李森。 其他人听了这话，觉得洪胜利说得对，有人留了心眼，悄悄去派出所举报。 还有人去了李二婶娘家，告诉李二婶，沈黎走了，她可以回家了。 李二婶大喜，信以为人，辞了娘家人回家，一路上想着，要是知道沈黎那么容易离开，她早就说沈黎和洪三有一腿了。 回到洪山大队，她还没进家，就被村里人打了一顿，扬言，要把他们都撵出去。 李二婶不服，要去派出所报案，说有人打她。 村里人才不惯她这毛病，尤其是张寡妇，冷哼：“你去啊，你们一家都是敌特，破坏人民群众团结，看派出所的同志抓你，还是抓我们。” 说完这些话，扬长而去。 洪三去送沈黎，把徐晖和徐垚放自行车上，沈黎推着自行车，洪三抱着徐蕴，时不时偷偷看沈黎：“大队长，沈知青，您能不能留下，我们大队不能没有您。” 他是真不希望沈黎离开。 沈黎看他一眼：“你觉得我该留下？” 洪三被噎了一下。 论理不该留下，这不是大队需要人吗，尤其是像沈黎这样的人才。 快走到公社时，洪三留了个心眼，说肚子疼，把东西都放下来，让沈黎他们等一下，他去方便一下就回来。 半个小时，洪三回来，依然推着自行车
，到了沈黎跟前。说自行车没气了，可能被胎被扎了。 剩下的路只能走着，幸好公社不远。 沈黎一眼看出洪三的伎俩，也不戳穿，扛起东西，包上徐蕴，继续往公社走。 他们到公社时，已经五点多了，最后一趟去城里的末班车没了。 沈黎拿出介绍信，准备住在招待所。 洪三一直跟着，问沈黎什么时候去城里。 沈黎：“明一早。” 走得太快了，有人追不上，这可不是沈黎的初衷。 洪三欣喜，送沈黎去招待所，辞了沈黎，回去找洪胜利报信。 沈黎带着徐晖住进了招待所，徐晖问沈黎：“沈姐姐，你真要离开吗？” “你知道有个成语叫故纵欲擒吗，我这样只是为了麻痹别人，你们心里知道就行，千万不要往外说。”沈黎道。 徐晖眨了眨眼：“姐姐，我明白了。” 他就说，姐姐不会轻易离开，原来是为了骗那些人。 晚饭，沈黎带着徐晖去国营饭店吃饭，竟遇到了张记和粮站王主任。 他们也在吃饭，沈黎带着孩子进来，就被他们看到了。 张记不想和沈黎打交道，可沈黎还要做大队长，不能不和他们打交道，走过去和他们打招呼：“张记好，王主任好。” “你们也来吃饭啊，今儿有红烧肉，味道不错，你们可以尝尝。”碍于罗记，张记对沈黎的态度不错，看了看徐晖三人，问：“这是谁家的孩子？。” “是我的弟弟妹妹。”多余的没解释，沈黎找了个位置坐下，看了看今天的供应，有红纱肉，有土豆丝，面头，面条。 沈黎要了一份红烧肉，一份土豆，四碗面条，把徐蕴抱到椅子上，开始吃饭。 张记来得早，很快吃完，和王主任出去，经过沈黎时，打了声招呼。 沈黎站起来，把人送到门口，开门竟遇到了洪山大队的人，是洪志国，应该是洪胜利让他来的。 洪志国和张记不熟，心里着急，也没注意，直接对沈黎道：“沈知青，你带着孩子住在招待所不方便，还是跟我回去吧，你要走，过几天也行，总得把事情解决了。” 就算离开，也不能不明不白的。 沈黎道：“你回去吧，我不回去了，回去再回来，挺麻烦的，谢谢你们对我的照顾。其实咱们大队发展已经初具规模，你们按部就班走，不会出大错，谁都可以做。” 这是坚决不回去，洪志国又劝了几句，沈黎无动于衷，坚决不回去。 洪志国只得灰头土脸回去。 张记听到这话，觉得这里面有事，对沈黎摆摆手，带着人离开。 回去后，他让人去洪山大队打听，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要是沈黎愿意离开，最好不过，他屁股下的椅子稳了。 他派去的人办事利索，十来里路，很快回来说：“大队里有人造谣，说沈知青和男同志有一腿，沈知青觉得丢脸，就想走。” 张记一听大喜，恨不得想跳起来，来回踱步后对来人：“这可是好消息。”顿了顿，道，“对了，沈知青是外地人，人生地不熟的，别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去送点吃的喝的用的，让她走的时候带上，相识一场，怎么也要送送不是。” 沈黎走了好，让自己人去洪山大队，将来的成绩也是自己的。 可惜，这一愿望注定实现不了。 当晚，洪山大队发生了一件事，李森夫妻被抓了。 上面严刑拷问之下，竟发有意外之喜。 李森犯过罪，没有经过特殊训练，稍微用一些手段，就能问出来。 他害过人命，还做过不少损害国家的事，结局可想而知，他娘苗小花，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李二婶虽没害过人命，却造谣生事，被送去了农场改造。 他们有一个女儿，才三岁大，村里没人抚养，被送到了孩子姥姥家。 孩子姥姥坚决不要，说这孩子不是他们的种。 洪胜利领着孩子回来，先把人当到了大队部。 他爹娘有错，孩子还小，是无辜的。 洪胜利也有孩子，不忍孩子流落街头，最后被冻死饿死，于是就把孩子带了回来。 赵晓雅不喜欢李家人，也不喜欢这个孩子，让洪胜利带走。 洪胜利叹息：“我要是把人带走了，这孩子得饿死冻死。当初你落难，我们把你带回来，没有见死不救。” 言下
之意，是要留下这孩子。 他顿了顿，道：“现在也一样，我们不会对她见死不救。” 赵晓雅沉默，默默走开，不打算管这孩子。 李家人，想起这个姓，她就浑身哆嗦，更何况是管他们家的孩子。 洪胜利不知她的想法，道：“我想去招待所一趟，把沈知青请回来，你愿意跟着去吗。” 许多人都想去，知青点的人，制糖厂的人，还有程老师。 赵晓雅自然要跟着，想也不想就回答：“去。” 她要是不去，沈黎不回来怎么办。 没有人比她更希望沈黎回来。 沈黎走的几个月，她像丢了魂一样，只知道看学习，鲜少出门。 赵晓雅觉得，沈黎走后，她人在魂不在。 至于李家的小丫头，谁愿意管谁管，反正她不管。 洪胜利看了看地上瘦弱的丫头，叹息一声，抱着孩子去了村东顾奶奶吧，把孩子交给顾奶奶：“婶子，您先管着，这孩子也可怜，爹娘不靠谱，亲戚不要，咱们要是不管，她只能等死。” 一条人命，不能不管，就算和李家有仇，也不能不管。 顾奶奶也是心善的，没有推辞，把小姑娘留下，给她一块桃酥，还给她冲麦乳精。 洪胜利带人来了公社，还没到招待所，就被张记拦住了。 张记对洪胜利说，公社有个会议，需要洪山大队的人去一下，挺着急，让人现在就去。 洪胜利不得不去，走前嘱咐赵晓雅和洪志国等人：“一定不能让沈知青离开，不论说啥，也要把沈知青拦住了。” 赵晓雅和洪志国让他放心，就是拖，他们也要把人留下来。 于是一行人兵分两路，赵晓雅和洪志国去找沈黎。 他们刚到招待所，就看到了沈黎。 她带着孩子，提着行李，正要走。 赵晓雅和洪志国连忙走过来，赵晓雅抱起徐蕴，恳求道：“阿黎，李森两口子被公安同志带走了，以后没人敢污蔑你，你可以不用走了。” “我都托人买好车票了。”沈黎道。 这倒是真话，她有钱同志电话，打了电话让他买了票。 洪志国直接拦住沈黎：“大队长，你可不能走，你要是走了，我们大队可咋整，所有人都指望你呢。那些说你坏话的人，我们一定严惩，希望你再给我们一个机会。” 沈黎不为所动：“我要走，你们拦不住我。别留了，我名誉扫地，没脸待下去，还是离开好。” 这次解决了，还有下次呢，她这人，不喜欢麻烦。飞的一次性解决才行。 也趁机敲打一下村里人，省得将来乱嚼舌根。 洪志国不让：“沈知青，我真不能让你走，你要是走了，我爹得打死我，你是个好人，不能让我为难。” 沈黎轻笑：“这世上好人多得是，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因为好人都不长命。” 赵晓雅听了这话，心里一疼，道：“阿黎，你要走就走吧，我不拦着你。” 沈黎有能力，到哪里都会有一番作为，不必留在这里。 她坚持不懈努力，总有一天能和沈黎见面。 洪志国脸色骤变，来不及说赵晓雅，一个劲儿恳求沈黎：“沈黎，你可不能走，你要是走了，我们大队真没法活了。” 洪三骑着自行车过来，放下车子，道：“是，你要是走了，我就让那些说你的人付出代价，什么东西，享受着你给的一切，还在背后说你的坏话，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他算看明白了，沈黎这是非要走，洪山大队也不值得留恋。 “你闭嘴。”沈黎呵斥他，“你可不能做违法的事，别忘了你的承诺。” 洪三很想说，狗-屁的承诺，只要沈黎走了，他肯定会帮沈黎报仇。 洪志国好像看到了机会，再次劝说，让沈黎留下，他们真的很需要沈黎。 洪三道：“要我说，沈知青该走，留下干啥，让那些人说三道四吗，吃力不讨好，傻子才会留下呢。” 沈黎摆手，让他住口：“别说了，我该走了，再不走，就上不了车了。” 洪志国好像看到了希望，一把抱起徐垚，就往回走。 少了一个孩子，沈黎肯定不会离开。 沈黎道：“洪志国，你要是愿意养孩子，你抱回去好了，好好养着，我不胜感激。” 洪志国没辙，恨不得给沈黎跪下。 这时候洪
胜利来了，让洪志国先把孩子抱走。 他对沈黎道：“沈知青，我知道是村里人对不住你，也是我的错，没有及时发现，我可以向你保证，这样的事绝对不会再有下次，我回去就开大会，让那些人给你道歉。” 刚才，张记把自己叫过去，话里话外，让他不要拦着沈黎。 最后拍着他的肩膀道：“洪同志，你是男人，且一把年纪了，甘心让一个女人骑在头上，只要那人走了，我敢保证，洪山大队比原来发展得好。” 洪胜利不傻，岂能听不出张记的意思，这是想摘桃子呢。 门都没有，他敢肯定，要是换成其他人，一定和张记同流合污。 再说，沈黎后面有罗记。 有沈黎在，他们谁都不用怕。 洪胜利是真心让沈黎留下，诚恳道：“你再给我们一次机会，若有下次，你想走我绝不拦着，你也知道，村里人都是些妇人，大字不识几个，啥也不懂，你要说她们有坏心，真没有，就是喜欢道人长短，不过从今以后，我向你保证，绝不会有人再说你。” 刘兰芝带着妇女主任，知青点的人，都来了，想让沈黎留下。 沈黎为难，却没直接答应。 洪胜利觉得有期望，和其他人继续劝说。 沈黎终于答应留下：“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要是再有人说我的是非，我会直接离开，谁劝都没用。” “是，我们都知道，沈知青最好，是我们洪山大队的恩人。”洪胜利道，“村里还有一头大肥猪，咱回去就傻了吧，开春了，开始干活，也让村里人填饱一回肚子。” 沈黎没拒绝，跟着人回去。 路上，她对洪胜利道：“我不能一直住在大队部，我想盖房子，村里知青点旁边就不错，胜利叔觉得咋样？” “行，你觉得好就行，你带着三个孩子，要不盖大一点，到时候种点菜，吃不完晒成菜干，冬天也不缺菜吃。”洪胜利道，“一个知青三分地，我再给你三分，你补点钱，能盖个不错的院子。” 这土地都是大家的，他不能直接给，象征想给点钱，还是可以的。 沈黎不会占着便宜，一口答应。 回到村里，沈黎回大队部。 洪胜利趁机把地批了，又带人去杀猪，顺便给队员开会。 赵晓雅一直跟在沈黎身后，等人都走了，才问沈黎：“你一开始就没打算离开。” 她十分肯定，要是沈黎打算离开，也就不说地皮的事了。 沈黎回头看她：“还是你了解我。” 顿了顿道，“这次不离开，说不定下次会离开，我是知青，将来注定回城，只是早晚的问题。” 赵晓雅学中医，天赋不错，道：“等我学了医术，也去城里工作，最好能和你在一起。” “或许可以。”沈黎笑了。 她没想到一语成谶，十年后，赵晓雅拥有了医师资格证，成了医学界有名的医生。 “哇哇哇。” 一阵哭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沈黎皱眉，问徐晖：“是蕴蕴哭了吗？” 听声音又不像。 赵晓雅想起是谁，道：“应该不是蕴蕴，是李家的那个小丫头吧。” 不是在顾奶奶家，怎么跑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