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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哀

“这舒妃、颖妃都没来,咱们和恪嫔、庆贵人一起凑这个热闹,有什么意思?” “左右在宫里也是闷得慌,皇上还能把咱们都处置了。” 是日,大雨,油伞笼着宫道。这雨大的和浇病了纯贵妃的雨一样,断断续续,一个月间少有放晴。 各宫低位嫔妃几乎全站在这里,各色的罗裳,各色的面容。诸美汇聚,雨中朦胧,更显宫苑花团景簇,可惜在这紫禁城里前,什么美人也不如那一支天山雪莲。 “这一个个的,全围在这儿,不怕雨大打湿了衣裳吗?” 卫嬿婉反走在如懿前头,率先开口。海兰伴在如懿身边,落她们半步的是舒妃。 如懿携她们来的时候便说了,众妃跪在翊坤宫前无非是欺软怕硬。名义上是为纯贵妃鸣不平,想要让皇帝送走寒部公主。实质上是在逼迫皇后进言。 “皇后娘娘。”庆贵人见如懿理也不理她,大踏步就要回宫,赶忙出言喊住她,说道:“皇后娘娘,不知道皇上究竟有什么打算。” “众位妹妹下午便知。庆贵人,皇上说了,若你识大体懂圣意,即刻便复你庆嫔之位。” 卫嬿婉继续当她的传声筒,说完就停。如懿本打算就这么进去,看到恪嫔,终于忍不住提点道: “恪嫔,颖妃应当与你有话说。” 恪嫔为人正直,但并不愚笨,听到这句话,终于想到自己不仅是皇帝的妃妾,更是出身蒙古。 庆贵人喜滋滋地与愁容满面的恪嫔一道离开,众女见状面面相觑,只能散了。 “皇后娘娘。” “姐姐!” 如懿刚刚坐下来,竟然一阵天旋地转,重重地坐在榻上。海兰、意欢齐齐上前,卫嬿婉叹了口气,得自己给她倒水吧。 “皇后娘娘,皇上不声不响地修了宝月楼和祈福寺,又把寒部老少接到京中,如此煞费苦心,想来这次是势在必得。” 海兰白了她一眼,寻思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还拿出来说什么。 卫嬿婉不以为意,反正说话总得有个头啊,继续说道:“可……娘娘这些年应该有所耳闻,金氏当日……嗐,臣妾就是想说,皇上会不会心急,以致服用暖情的东西。” 她说的声音很低,实在是这些年皇帝逐渐不放心任何人,连翊坤宫里也有几个探子,虽然李玉进忠各有心思地挡了不少,连如懿都认为自己住处还算安全,但卫嬿婉仍防备着隔墙有耳。 “这样岂不损伤龙体?” 意欢惊讶,反应也最正常。她怎能不知叶赫那拉的诅咒,自从诞下十阿哥之后一直深居浅出,许多事情只是走马观花的看着。 “这事极有可能发生,只怕寒氏以后在宫中也难做人。可皇上今日召我们去养心殿,吩咐咱们收束嫔妃,此事我们反而不好多说什么。” 海兰最清楚皇帝的自私,也最清楚如懿的心软。如懿先前在养心殿听闻皇帝兴冲冲地介绍宝月楼和祈福寺,已经够闷气,此时还不如说说寒香见的无辜处境。 “你们都有子嗣,少不得还是本宫来提醒,这也是皇上的深意。” 如懿清醒过来,幽幽长叹。三妃都无奈摇头,卫嬿婉组织了一下语言低声说道: “汉女,蒙女,叶赫那拉,皇后娘娘说这话,臣妾都觉得心酸呢。” “走一步算一步吧。”如懿第一次听她说的这么直白,反而有了一丝放心。她最不想后宫女人互相残杀,这些年她心里早有明悟,只是不能够宣之于口,只感叹道: “还好颖妃这次忍住了脾气。” 众人面面相觑,卫嬿婉最明白其中原因。今世皇帝武功其实比前世更胜,蒙古四十九部的底气没有前世那么足了,颖妃又被如懿提前劝说,这口气只能咽下。 不管后宫诸人如何心思,也不管大雨滂沱,皇帝依然带着满宫嫔妃出宫往宝月楼而去。 虽是寒部样式,却披了琉璃瓦顶,修着朱栏护廊。皇帝亲自引寒香见上了宝月楼,往远处一看,一座祈福寺遥遥可见。 “寒企。” 寒香见在心里念了一句寒企,很想此时就去祈福寺里为他祈祷。但楼上视野开阔,很容易就能见到,大雨之下,熟悉的寒部老少正在门口拥挤着,等待皇帝的召见。 “皇上。” 寒香见少有地开口喊皇帝,皇帝有些自得,走过来说道: “朕本不愿今日这般天气召见他们,可寒部的子民很挂念你,听说宝月楼修建完毕,集体请愿今日便要前来。” 他手一挥,众人被放进来,口中高呼公主。看起来都是衣衫齐整,面色红润。此时

大雨恰好渐渐停下,寒香见双手紧紧抓住护栏,大声问道: “你们在京中过的好吗?” 台下诸人见雨停了,纷纷收了伞,七嘴八舌地说起在京城的见闻与优待。寒香见泪盈于睫,只能点头。 一道彩虹挂在天上,皇帝喜不自胜,当场宣布封寒香见为容贵人,当然如懿、卫嬿婉、海兰也各有赏赐,只为了她们统御六宫有功。 如懿银牙咬碎,赶忙上前说道: “如此皆大欢喜,臣妾斗胆向皇上再讨一件事。” “皇后不必多说,朕知晓。纯贵妃病重有因,朕虽气恼,但毕竟她侍奉多年,朕心有不忍。就将她晋封为皇贵妃。” 如懿替纯贵妃谢了皇帝的封赏。但谁都明白,她不是在求这个。皇帝终究是不愿意去看一眼自己半疯的儿子 。 众女渐次下楼,如懿脚步尤为沉重。卫嬿婉跟在她身边,终究没按耐住心里的一丝不忍,回首再看一眼宝月楼。 “终究是心里难平吧。” 意欢在旁看到了,以为卫嬿婉与自己感同身受,出言宽慰道: “缘起缘灭都是定数。永理昨日还和我说,永琰虽是弟弟,课业上总是比他学得快些。本宫还要向妹妹讨教些教育小儿的经验。” 卫嬿婉看着前世被自己和皇帝算计至死的舒妃,被她的善良单纯震撼到。一个寒战遍布全身。 卫嬿婉,你心软一次,便能次次心软,若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死了,终究有一天,你也是前世叶赫那拉·意欢的下场。 “妹妹自然知无不言的。其实那小子只是记性强点,说起理解真意融会贯通,他还常常羡慕永理呢。” 闲话间,已到了晚上。月上柳梢,今晚新贵侍寝,宝月楼一派喜气洋洋。 皇帝谨慎,越是克制着,越是有一种难言的兴奋。他按照祖制,让寒香见被裹着来侍寝。此时不用睁开眼睛,单凭那幽幽的香气,便能知道佳人已至。 充满南疆风情的宫室里,寒香见被放在皇帝身旁,她罕见地双颊泛着红晕,恰如冰雪消融,又有泪光若隐若现,似乎融化了往日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皇帝本就不太能把持的心登时急躁,更兼之一种许久未有的活力之感充斥着他的思维,乃至肢体。 还没来得及细细观瞧寒香见的表情,亲吻已经落下。皇帝只感觉到一双小手轻轻推着他的肩膀,不似拒绝,更似情致。 殿外候着的太监宫女,都用眼神表示了自己的诧异,许久不见皇帝如此龙精虎猛,都多久了还不叫水? 独独进忠冒着冷汗,这欢情香下的不多啊,怎么比花街柳巷的秘药还猛? 他却是不知道,欢情香对男女都有作用,寒香见浑身力气去了五分,更兼躯壳情动,心里无限惶急羞愧,于皇帝而言,确实比欢情香更添效用。 这般欢愉,把边凄哀。一处明月,两方世界。整个宫里,除了一些地位实在不足的常在、答应,只有婉嫔和纯皇贵妃没有去宫外看宝月楼。 众人回宫后都想来为纯皇贵妃贺进位之喜,却被拦了回去。只有如懿在她的身侧,连婉嫔都被苏绿筠劝走了。 “皇后娘娘,臣妾怕是熬不过今晚了。这吉服,这吉服来的如此之快,您说,您说皇上是不是……” 她恪守了一辈子的规矩,那句“盼着臣妾去死”终于没说出口。实在生厌,闭了眼睛眼泪汹涌而出。 “绿筠,你的身子哭多了不好的。” 如懿给她擦了擦眼泪,自己也落下泪。若说回宫时她还有一丝担心皇上的身体,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凭他也配? “咱们好好地休养着,来日我带你去看永璋。” “你就是心善,跟我说胡话呢。”苏绿筠一声弱过一声,一口气比一口气渺茫。 “很快永璋就能来见我了。如懿,我只求,我的孙儿孙女们不受人欺凌,还有,还有这皇贵妃的吉服,我不要穿,你帮帮我。” 她年轻时那双妩媚多情的眼睛,此时满是死气又有一种挣脱一切的快意。活到现在,竟然觉得临死前的这句话,最为痛快。 如懿握着她的手,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眼泪垂珠般滴落。直到耳畔听得苏绿筠的喘息一声急迫过一声,终于下定了决心,哑声说道: “好。” 一句话说完,苏绿筠喉中嗬嗬作音,已经说不出谢谢。但那双曾经美丽的眼睛,透出十分欢喜,将死的手在如懿手里一点点失去力气。 一口气吐尽,纯皇贵妃薨逝。 皇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皇上,臣妾于心不安,想去祈福寺为纯贵妃祈福。” 皇帝本来就不愿意认错,此时听到这件事,伤感是有一些,更多的是觉得扫兴。 “香见不怪她醋妒,朕甚是感怀。” 此时他兴致正浓,也不计较寒香见不懂自己的心意,反而对她的直脾气与善良处处包容。 “那朕便先回去送一送纯皇贵妃。你也无须太过歉疚,她得喉疾许久,此事只是巧合。” 寒香见漠然颔首,心里恶心的几乎吃不下饭。她此刻只想去祈福寺诉说自己的愧疚,忏悔无意间造下的罪孽。 皇帝回去也不过匆匆一眼,如懿看他与后宫众女离开,立马张罗着把皇贵妃的服制褪下,为她换上汉家女儿的打扮。 “这样当真不会被皇上发现?”舒妃循规蹈矩惯了,有些惴惴不安。 “别担心这个,皇上估计连苏姐姐多大岁数都记不清了。咱们给她穿上这一夜的吉服,只怕都惹她在天之灵不满呢。” 卫嬿婉擅长梳头,正为苏绿筠打理着头发。这事不能经过别人的手,如懿想想干脆把海兰、卫嬿婉、意欢都喊了过来。 海兰嘱咐自己族亲珂里叶特帖木儿送进来一件合身份的汉女衣裳,连夜裁剪织补,如今穿在苏绿筠身上,让她灰败的面容都显出一丝生机。 意欢为她抹去宫廷妆容,照着上记载的打扮,描蛾眉、点绛唇,苏绿筠温婉地闭着眼睛,越看越只是睡着了一般。 容佩一直扶着苏绿筠,让她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在她的身后,如懿依照从前慧贤皇贵妃薨逝时的规矩,正推敲着葬礼的各种细节,保证这件事情不漏馅。 不多时棺木送到,一帘白布披上,什么也看不出来。众人带着各自婢女,目送苏绿筠入棺,一颗心终于放下。 “趁着还有些空闲,都在本宫这里用膳吧。” 如懿看着忙活了一夜加一早上的众妃,由衷地展颜一笑。即使是卫嬿婉这样心思深沉的人,也有欣喜之情。 众人有了一件彼此心照的事情,不再客套,转身回了殿内。 三阿哥生死在一线之间,如懿身为皇后,看着有子嗣的三位嫔妃肯这样听从自己的,心里颇有感怀。 她很希望众人就这样一直相安无事下去,虽然只在心里期盼。卫嬿婉隐约猜出她的一点儿心思,席上一直把话题往远了岔开。 “皇后娘娘,可惜苏姐姐不能再看一眼江南。想来她要是长留江南,心里更加欢喜。” “是啊,说起来皇上治武功极盛,你们说,皇上会不会再起下江南之心。” 如懿这么说着,却想起从前与海兰说的,若再能去宫外,便装作寻常妇人的话语,与她相视一笑。 “应当是会的。皇上享太平盛世,自然要巡视四方,以显恩德……只盼,不要太快,不然岂不令人心寒。” 意欢这些年被冷待的彻底,又眼看着皇帝不停宠幸新人,早将爱慕之心去了七八分,但到底不愿相信他真的如此凉薄。 众人想起皇帝,都觉得气闷,一场饭吃的怎么也热闹不起来。 苏绿筠的身后事却办的十分热闹。皇帝亲至灵堂,细数苏绿筠入宫以来种种细致妥帖,颇有当初思忆孝贤皇后的架势。 除了如懿还担心他一时兴起,非得再看一眼遗容,还好没有发生之外。合宫上下都十分捧场地哭泣,背地里无不大翻白眼。 这场哀荣持续了一个月,在一场又一场的秋雨之后,严寒刚至,三阿哥永璋薨逝。皇帝似乎如梦初醒,连着哭了好几次。 寒香见受了如懿的嘱托,趁机为三阿哥请旨晋位,最后他以多罗循郡王的身份下葬。苏绿筠的孙儿起码不是平头阿哥的儿子,而是郡王世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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