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吃了半月的青果,愣是没沾半点荤腥,我格外想念我的鸡翅,洛齐一身血污又营养不良,时睡时醒,继续在山林中,恐怕迟早被饿死。这日,我搀扶着他,来到一人界名为渡水的小镇上。未料,还没进店就被人给轰出来了。
“冥哥哥,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吃东西、住店是要给钱的,哎,我以后不再骂你小气了。你的宝物,我也会算好利息回去还你的。”我坐在台阶上叹气,身旁的洛齐依然昏睡,全身脱力地靠着我。
该做何营生,才能赚点盘缠?
我把洛齐扔在街头,独自上街去转了转,便有了主意。
在路边摘了几朵野花簪在鬓边,把捡来的缺了口的陶碗塞到洛齐手上,将他的脏衣撕下一块,蒙住他的眼,再费力将他拖到街中心。
熙熙攘攘的人流中,间或有人朝这边望过来。我清了清嗓子:“生活不易,阿练卖艺~”
我对我的嗓音,如同对我的样貌一般自信。在姑逢之时,众人沐休后总会央我唱几曲儿,说甚么我声如天籁,闻者如痴。痴不痴我不知,但众人一副醉酒的模样倒是有的。没成想,今日一开嗓,果真就围过来许多人。胡诌乱编了几句打油诗,男女老少个个垂泪抹眼,纷纷解囊相助。真是:人间自有真情在,本事赚钱真不赖啊!
我躺在客房的炕上,满足地啃着鸡翅。洛齐盯着面前叠放整齐的新衣,郁郁寡欢。
我瞅了瞅他,很是不解:“你怎么了?”
“爹死娘嫁哥傻盲,夫婿悔婚白眼狼,叔伯贪财欲谋命,亲族冷情无人帮。”他有些同情地瞧着我:“阿练,可是说的你自己?”
傻子!我瞥了他一眼,继续吃。
“阿练,你如此吃法,小心吃坏。”他担忧地瞧着我,再瞟了瞟旁边碟子中大堆被啃得乱七八糟的鸡翅骨。
“放心,死不了!”我边吃边劝他:“我今日为了博同情,翻白眼翻得可累了。”
“翻白眼作甚?”
“挤眼泪呗!”我指了指自己血红的眼睛,“看,我眼睛都快瞎了。”
罪过罪过,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我彼时还不知,自己真的会瞎。当真是一语成谶!
“今日你为何要蒙住我眼?为何要对我施法?”他有些闷闷不乐:“我听到有人调戏你,你无碍吧?”
“真是傻子!不蒙眼怎么证明我身世凄惨?”我白了他一眼,眼泪差点又掉出来,慌忙闭目养神。
至于调戏么,未遂!那几个痞子一碰我就猪嚎似的跳开,莫非,我身上真有禁身咒?
“洛齐,你过来!”我下着命令。
前方有桌子挪动的声音,有一轻一重的脚步声。
“你摸摸我。”
脚步声陡然停止,他语带责怪:“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你怎可让男子触摸?”
我睁眼看屋顶,有些无语:“那今晚你我共处一室,又作何解呢?”
唱了一下午的曲儿,整个小镇都知道我这个红衫小娘子,带着又傻又盲的亲哥哥卖艺,客栈老板娘可怜我们,让我们住一间房,送两份吃食,只收一份银子。
他顿时局促起来:“断不会毁你清誉,我出去睡!”
真是个呆子!他若真出去睡过道,我还怎么赚钱?!
“你赶紧去沐浴吧,换上新衣!”想到他腿脚不灵便,我脱口而出:“要我帮你吗?”
“不不不,不必!”他脸颊飞起红云,忙不迭声地拒绝,慌忙地往屏风后挪去,不料被绊倒在地,闷哼一声半日也没起。
“啧啧啧,”我摇头叹气,下了炕,把他扶起来,递给他那缕蒙眼的布条:“要是害羞,你就蒙上吧!”
他惊异地瞧瞧布条又瞧瞧我,哭笑不得:“阿练!蒙我作甚?自然是蒙你!”
我撇了撇嘴,顺从地闭眼,蒙了上去。他是不知,我耳聪,十里送风入耳,能听到常人之不能听,蒙眼于我如浮云。
听到他衣物脱身落地的声音,听到他入水时溅水的声音,听到他满足喟叹的声音,听到水滴落在石板上的声音,听到衣物擦拭皮肤的声音,听到他整理衣衫的声音。
忽然之间,什么声音也没有。我蹙眉侧耳静听,担心发生万一,便迅速地扯掉布条,却见他笑意盈盈地立于我面前,见我睁眼,眼里的一抹异样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