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哪一家店里,飘出了一首门德尔松的仲夏夜之梦。第一时间听到的金承炫定在原地,发了好久的愣。同一时间停下步子的李阵郁,继续和他并着肩,在一旁等。
等到手上的那根烟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金承炫继续向前。他们走过一个两个街区,而后在遇到一个街边公园的时候转了进去。
冰冷的晚风会合了冰冷的秋千,金承炫拨开衣服的下摆坐在上面,双手把着一丝温度也没有的铁质锁链,没有前后摆动,仅仅只是坐在那里。
至于李阵郁,他找了不远处一摞叠起的轮胎,同样的坐了下来。
两个人就这样,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酒精在体内缓慢挥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将视线丢在别处的金承炫,转头看向了李阵郁这边。
他开口说道:
“Hing,以前我一直都挺担心你的,现在你有了诗音,我反而羡慕起你来了。”
说着这话的他,好像在努力表现出轻松的模样。却不知道,自己的声线,其实像纠缠的枯草。
李阵郁听罢低头看了一眼地上,有如似曾相识的沙粒,而后抬起头正视着面前的人。
“羡慕什么?”他问。
金承炫咧了咧嘴:“羡慕你终于有了亲人啊。”
李阵郁听到亲人这两个字眼,有过稍纵即逝的一愣,随即兀自掏出一支烟叼上。
“我替你们捅蚂蚁窝的那个渣滓十七刀的时候,你和我一起扶着陈安歌出来的时候,我们彼此不就是亲人了么。”
他一边用手护着火点烟,一边吐字清晰掷地的说道。
这次轮到金承炫低了低头,他没有找李阵郁要烟,而是继续带着自以为轻松的笑意继续开口。
“你说的也对,Hing……不过最近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归属感。偶尔……会想起以前的事情来。”
说着说着,他嘴角咧起的弧度变得更深。
“你也知道,蚂蚁窝之前的日子,我都几乎记不清了。也不知道是因为那该死的毒气,还是因为不敢回忆过去。”
“依稀只记得自己从小就开始流浪,家人在哪里,甚至于有没有家人,我都不知道。你后来也有动用很多资源去帮我查,可是至于有没有结果,我竟然好像又没有半点期待了。”
“…………真是一种矛盾的心态呵。”
话到最后,他抬起了头,望着没有尽头没有银河的夜空,带着嗤笑,带着没有颜色的味道。
李阵郁安静听完他所有的情绪,听完他今天点那么多酒的缘由,将手上只抽了一口的烟,给按熄到一旁。
在有关于家人的话题上,他和他其实都没有发言权。所以,很清楚这一点的李阵郁,不指望自己能在这一点上,做任何有效用的相劝。
他只是深吸一口气,起身到金承炫的身边,坐到另一架秋千上面。
“当你觉得,有了亲人,就相当于有了依托的时候。或许,你该尝试着,去组建一个家庭了。”
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所有过去的,都必然成了既定事实。时间不管它是美好的,还是残酷的,它只管向前,一碾而过。
李阵郁试图把向后看作为一种开解,曾经既然已经那么残酷不可回头了,那么为什么不去在将来,找一个可以停靠的港湾。
殊不知,道理大家都懂,可就是仍旧有很多人,过不好这一生。
李阵郁换了一个出发点,难得的给出了一道安慰。但其实,不管他从何处出发,好像他自己都没有发言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