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帝都大道上,一位白袍男人信步闲游,此人除了一身素白长袍外身无他物,更没有什么惊人的气势流露,只是不知为何,在整条摩肩擦踵的繁华早市上,人群纷纷为他闪开道路。
熙熙攘攘中的人潮中,白袍人宛如铁骑凿阵,一人独行,而在侧身闪开的人群中,一个彪形大汉见了鬼般地摸摸脑袋,似乎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主动给这个神色温和的白袍人让路,那好像是一种情不自禁的感觉。
而此时漫不经心的白袍人忽然想起了一个几十年前的民间故事,传说中一个偏远小城中来了一个背着包袱的老者,老者花了一天时间走遍了城里的大街小巷,在各家各户中挑挑选选。
每选中一家人,便从包袱里拿出一把菜刀卖给主家,但并不当场收钱,只是留下一句相当邪乎的预言,称一年后米价从如今的三十钱降到两钱的时候再来收菜刀钱。
城内百姓纷纷觉得匪夷所思,当时北方狼族南侵,连年战祸,米价只会越涨越高,哪有跌价的道理,而且即便是太平盛世,米价也低不到两钱的地步啊。
然而过了一年,大秦兵锋越发强盛,不但一举打退狼族,还直接收复了有天下粮仓之称的洛刃城,将狼族数十年囤积的战粮运回大秦,导致米价疯狂下跌果真到了两钱的价格。
当老者如约而至收走菜刀钱之后,买刀的几十户百姓家中不断有人投身军伍,而且个个建功立业、沙场扬名。
后来,那神秘的老者不知所踪,只留下这么一个令人啧啧称奇的故事。
就在白袍人回味着这个民间传说时,已然走到了一家生意极为冷清的店门前,白袍人信步而入。
店内布置十分简洁,柜上近乎一尘不染,坐在柜台里的是个白衣青年,正在埋头苦读。
白袍见白衣,柜台上的青年点头致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对方去后院,然后继续看。
然而白袍人对青年的无礼并没有在意,同样点了点头后,转身走进店后院。
后院中坐着个平平无奇的布衣老人,正独自坐在棋盘前落子,神情专注,似乎是在复盘。
“还刀!”白袍人走近棋盘慢慢说道,然后从袖中取出一个鎏金铭的盒子放在布衣老人桌旁。
布衣老人并未答话,似乎全部心神都在棋盘上。
白袍人眼神复杂地看着布衣老人继续说道,“我钦天监三百天机术士,推演了那么久都没有半点痕迹,你究竟是如何在数年前就断定有人能拔得出惊烽剑?”
迟疑片刻,布衣老人终究还是未能落下棋子,微微抬头说道,“此任惊烽剑兵主是大秦上千年来最大的变数,你们推演不出来很正常,”
白袍人沉默片刻,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可知拔出惊烽剑的是燕云藩王的嫡长孙沐子白?”
“那个少年只是他人嫁衣罢了,惊烽剑真正的兵主在广陵楚家。”布衣老人答道。
白袍人神色大变,“这种秘事也能推演出来,赊刀人,你真正的身份究竟是谁?”
布衣老人并没有回答只是打开盒子,里面放着的竟然是半块虎符!
“赊出去一套顶级天机功法,换回来半块没用的石头,这笔买卖有点亏了。”布衣老人喃喃自语道,“宋远山,等你真正继承钦天监之后,自然就会知道我的身份。”
“好!”白袍人宋远山一笑,随即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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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此时修炼一整夜的沐子白刚开始睁开眼睛,栖身于狭小潮湿的旅馆内并没有太多不适感,相对于不见天日的黑牢,这里已经算得上是豪宅了。
因为父亲叛国而被抓到浮阳龙城死牢里,一关就是整整三年,那死牢是专门为修行者量身打造,其中元气稀薄到令人发指的境地,根本无法修炼,若非沐子白之前底子打的深厚,早就变成活鬼一般的废人了。
但是看到如今的情形也并没有好到哪去,那黑袍老者强行剥离了自己的心海种子时,直接导致整个心海元气被扯得七零八落,自修炼起所有努力近乎毁于一旦。虽然一夜修炼勉强保住了阶位,没有完全变成废人,但是根基被毁要想重新修炼简直难于登天,即便有大量的修炼资源和名师指导此生也再不可能有所成就了。
再次审视了一下心海,沐子白更加确定了,自己已经跌回一阶元气武士,从小就被誉为天纵之才的他,九岁时就已经突破二阶,如今竟被一撸到底,此生无望恢复巅峰了。
不过这还不是沐子白最担心的,现如今最要紧的是整个大秦王朝已经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而那黑袍老者根本不会放过自己,他是叛贼之子,大秦王朝没有人希望自己能活下来,包括沐子白的祖父燕云藩王。
而如今若不是沐子白的心海种子与自己还有联系,恐怕在地宫内就会被当场斩杀,最多一个月,等心海种子成功转嫁到大秦某位天才身上,地宫里的人会在第一时间派人追杀。
因为他们是安魂火,是大秦军部最为凶狠的机构,帝国爪牙!
沐子白知道外面一定有眼线紧紧盯着自己,那黑袍老者所谓的放他自由完全是防止他自杀导致心海种子破裂,安魂火的人根本不会担心自己能跑掉,因为在浮阳龙城内则没有人愿意也没有敢来庇护他!
处处皆是死路!
沐子白苦笑一声,或许自己就不该拔出那柄镇国神兵,徒为他人嫁衣。
若非父亲背叛大秦转投异族,自己何至于落到此等境地,沐子白很想找到父亲,当面问这个自己想了三年,整个大秦也想了三年的问题,“你沐天行放着大秦双壁不当,放着世袭藩王之位不当,放着大秦最为锋锐的龙腾军团主人不当,为什么要背叛人族!”
可惜如今他在灵翼族的天空之城内,已经成了灵翼族从未出现过的异族羽皇,而自己身处于杀机四伏的浮阳龙城里,恐怕此生再无机会相见了。
就在此时,沐子白的房门被人敲响了,沐子白心中一紧,难道安魂火的人已经等不及了?
然而打开房门后,门外却站着一个衣衫如雪的年轻人。
沐子白如临大敌,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两岁,但沐子白感觉到即便是当年巅峰的自己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沐子白问道。“你是谁?”
“赊刀人,”年轻人笑了笑,“还不算真正的赊刀人,想让老头子咽气恐怕还得好多年,你可以叫我白游今。”
沐子白心神一动,似乎想起了什么,“你想赊给我什么?”
名叫白游今的年轻人依旧保持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说道,“适合你如今状况修炼的功法,三个月的安全庇护,以及离开浮阳龙城的渠道。”
听完之后沐子白反而眉头皱得更紧了,赊刀人的事情不仅在民间广为流传,在大秦上层社会更是如雷贯耳。
那个一身布衣的神秘老人,在各大豪门世家间纵横捭阖,不知道多少风云秘事背后都有他的影子,沐子白曾经是燕云藩王的嫡长孙,对于赊刀人的事情自然清楚,若说赊刀人有能力保障自己的安全,沐子白应该可以相信,可是布衣老人从不做亏本生意,而自己现如今已经是个废人了,又有什么利用价值呢?
“代价是什么?”沐子白问道。
“等长乐宫起火的时候你要保住白马中心的人.”白游今顿了顿或许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继续说道,“这是老头子的原话,其实我也不明白什么意思,老头子说你只要记住就行。”
“好!”沐子白干脆的回答道,不管赊刀人所说的要保住的人是谁都已经是未来的事情了,现如今这是唯一的生机,沐子白没有选择。
白游今点了点头,“跟我走吧,老头子在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