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到了吗?”
克瑞伊焦急地拍了好一会儿门,里面还是没有什么动静,打电话也没人接,他加重手上力度,贴近门缝道:“小周,听得到吗小周?”
卧室没开灯,几近傍晚,再加上拉了窗帘,从漫长的梦中醒来时,周思年竟反应了一下今夕究竟何年。
沉闷的敲门声还在断断续续响着,她拿起手机准备看一眼时间,这才发现,由于电量太低,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连带着闹钟也罢了工。
她赶忙将门打开,看到了一脸焦急的克瑞伊和同事们。
“哎哟你可算醒了”,克瑞伊说,“我都快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
“抱歉。”周思年满脸歉意地笑了笑,晃晃手机,“闹钟没响,我睡得太沉了。”
“你们这么快就逛完回来了吗?”她问。
“这还快啊?”克瑞伊亮出屏幕,“快七点啦,来叫你去吃晚饭。”
竟一觉睡到将近七点,周思年双手覆在脸上,让自己清醒了一会儿。
“你收拾好之后下来哦,我们在楼下等你。”克瑞伊说。
周思年点点头:“好。”
外面几人下楼后,她又将门合上,有些疲惫地窝进沙发里。
那些她以为自己早已快记不清的往事,在梦里的细节却又如此清晰,甚至连肌肤相接的触感都是那么真切。
二十七岁的项琢与梦里十七岁的他相比,似乎更……
更什么呢?周思年自己好像也想不到一个很好的形容词。
从闭上眼开始,脑子里的画面就像电影胶卷似的,一帧帧不停歇地播了三个小时,睡完和没睡时感觉没什么区别,甚至更累了。
她眼皮还是困得自己都会合上,但已经应下了克瑞伊,总不能让大家等半天,又跟人说不去了。
三,
二,
一。
周思年在心中倒数三个数,不舍地从沙发上离开,洗手池里放出的水凉得刺骨,冻得她打了个寒颤。同时也将梦里那些过往渐渐冰冻,复埋于海平面下不可窥见的深处。
怀着凝重的心情和大家一同前往餐厅,却没看到项琢,听林戎提了一嘴,似乎有个他参与的实验需要改个什么数据。
晚饭清淡,没有中午那么重口,周思年难得多吃了几口。
玩也玩了,吃也吃得差不多,两边项目组都不是什么好吃懒做的人,明日工作的事宜一敲定,地科院一行人就将他们早早送回了公寓。
周思年习惯性点开天气软件,看到自动定位的“北京”时还愣了一瞬,她切换回洛杉矶,气温比前两天又低了一些。
那边刚过早上六点,她给许苓岚发了个消息,说自己已经安全到达了,没想到许女士几秒后直接弹了条视频过来。
周思年接起,有些意外:“妈,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你这话说得”,许苓岚嗔怪道,“难不成我平时起得很晚吗?”
“不晚”,她嘴角抿出一个浅浅的弧度,“也就每天睡到十一二点吧。”
许苓岚懒得跟她贫,问:“刚刚才落地吗?”
“不是”,周思年指关节抵着太阳穴,幅度很小地按压着,“中午就到了,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
“还是不确定会在国内待多久吗?”
周思年下意识点了点头:“少说得小半年吧,你跟我爸照顾好自己,都冬天了,别再成天惦记你那冰水。”
自从去美国后,许苓岚不知什么时候感受到了喝冰水的快乐,在家买了个制冰机,一年四季就没怎么喝过热水,任凭周思年怎么说都效果甚微。
许女士不乐意了:“你先别管我,我还没说你呢,人Aln都追你四年了,你真打算这么把人家晾着啊,那小伙子多好啊,你到底……”
这话听了四年,周思年耳朵快起茧了,她虚假地粲然一笑,默默地将摄像头盖在桌上,三两步窜进了浴室。
“嘿周思年,把摄像头给我转回来!”
“我真对他没什么感觉”,周思年对着茶几上的手机后盖道,“你真要你女儿跟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啊?”
她顿了顿,声音被浴室的玻璃门阻隔了大半,听起来沉闷又落寞:“妈你忍心吗?”
“周思年,别跟我在那装可怜。”许苓岚一耳朵就听出她语气里的猫腻。
任由许姓唐僧在那念叨,周思年洗漱完出来,又慢悠悠喝了杯水,冷白开润得她嗓音清澈。
她打断许苓岚:“妈。”
“怎么了?”对面语气恨铁不成钢。
“我回国遇到项琢了。”
……
这两个字像什么禁言符咒,盖在茶几上的手机很久没传来说话声,若不是还有些轻微呼吸的动静,很难不让人觉得,许苓岚是不是早在什么时候就挂断了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