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琢的手机没开扩音,但周思年听到他问了句“哪个医院”,再加上并不好看的脸色,不用猜也知道这通电话不是什么好消息。
电话刚一挂断,她就急匆匆问:“怎么了?谁打来的电话?”
项琢把电话内容简短地复述了一遍,他一边说,周思年的眉心也慢慢蹙了起来。他以为周思年是在不满,正想道歉时,却听她说:“要我跟你一起去吗?”
项琢短暂地愣了一下,说:“不用。”
说完后,他又问:“你是想看烟花还是想直接回去?”
可能是怕不安全,项琢说:“回去的话我先送你。”
“你那边紧急成这个样子还送什么送,你先去吧,我可能先去学校溜达一圈看看,待会儿我自己走回去。”
项琢有些莫名的固执:“天黑了不安全。”
“有什么不安全的,大过年的能有什么事……”
周思年话说到一半,想起来这通电话不就没好事吗?
于是紧急改口:“这样吧,我先进去溜达一圈儿,如果我打算坐车回家,那我就把车牌号发你,如果我走路回家,那我就每隔一分钟左右,就给你发一条语音,这样你就能确认我是安全的了,怎么样?”
项琢思考了一下这个方法的可行性,还是想说点什么,却被周思年掰着肩膀转了一圈:“好了……我这儿真没什么事,你先去忙你那边吧。”
幸好过年晚上还有愿意出来赚钱的司机师傅,有一辆车刚下完乘客,正要从他们眼前呼啸而过。
周思年眼疾手快将车拦下,一边拉开车门一边道:“今天的车可没平时那么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赶紧去吧。”
项琢无奈地被她塞进车里,关门前只得再次叮嘱一句:“那你注意安全,记得给我发消息。”
周思年点点头:“记着呢记着呢,我一出校门就给你发,直到我到家,放心了吧?”
她帮忙关上副驾驶的门,看着出租车在视野里越来越小,直到变成一个点,这才缓缓地叹了口气。
周思年转过身,看了一眼校门的牌匾,去年来的时候,篝火晚会已经临近尾声,本以为今年来得早,可以轻松又开心地跨个年,没想到……
她似乎自嘲地笑了一下,抬腿跟着三三两两的人群一起走了进去。
走到操场时,台上有老师正在唱着歌,歌的年纪听起来都快跟学生们一般大,好在节奏感够强,篝火旁的人手拉手围成一圈,疯了似的围着火堆跑圈,乍一看活像什么原始部落。
周思年不禁笑出声,驱散了一丁点儿心里的沮丧。
她摸出手机,本想问问屈厘在哪个位置,打算过去找她,但点亮屏幕的那个瞬间却改变了主意。
这个时间段教学楼里几乎没人,连灯都没开。周思年打着手机电筒,走到了他们上课那层楼。
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安全出口的标牌在低矮的地方闪着幽幽绿光。
她站在走廊护栏边,这个角度能将操场上的所有景象一览无余。
唯一的缺点就是,让人觉得自己游离于热闹之外,反而更显得有些孤独。
周思年双手枕在石栏上,下巴就那么搁在手背上,一动不动地看完了操场上一个又一个节目。
但如果此时有人来问问她,刚刚的节目都唱了什么跳了什么,她或许一个也答不上来。
她每次想让项琢在这些烟火人间气里多停留一会儿的时候,好像就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意外来阻止他们。
“砰——砰砰——”
乍起的烟花声将周思年吓得一抖,看到空中四散的光亮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这里看了一个多小时。
操场上人头攒动,篝火还烧的正旺,人群中频频有手机闪光灯亮起。
周思年枕着手背,像只是在课间打个十分钟的盹,她盯着烟花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点开了相机。
手机发出一连串的震动时,项琢正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发呆,他坐得太久,连骨骼都有些僵。
据警察说,跟项平厦喝酒那几个应该算他半个债主,一群人没事就打牌赌钱,项平厦手气臭,输了不少,偏偏还赖着不给,这些年欠了一屁股债。
奈何赌徒都是这样,赢钱的人想多赢,数钱的人想翻身,无论谁叫一声就纷纷凑上桌了。
项平厦今晚本来跟这群人一起在外面吃烧烤,聊着聊着又聊到了钱的问题上,再加上双方喝的酒都不少,一嚷嚷就容易起情绪。
老板当时坐在收银台后面追剧,眼看着情况越听越不对,她本打算去后厨找两个人一起出来劝架,但进去后还没出来,就听到“砰”一下酒瓶爆裂开的声音。
等她再回到外面时,项平厦在地上昏得不省人事,跟他一起喝酒那几个人也跑没影了。
项琢到医院的时候,项平厦正躺在急诊室,身上连着心电监护,头上包着处理过的纱布,两个眼眶周围一圈都充血泛着暗紫色。
医生说是因为颅内有一定程度的受损,因为看起来很像熊猫的双眼,所以临床上也叫“熊猫眼”征。
但他的伤势相对来说还没到要立刻手术的地步,于是等到项琢来之后,就给他办了个住院转到了脑外科。
医生护士将项平厦安顿好后,他再没进去看过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