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稍微坐一下。”诗雅达也不矫情了,人都没了,自己跪得再端正,也未见得能将叔爷爷他老人家给跪醒了。特别是像碧芷柔这样已然是在继父生前身后尽完全了孝道的,何必再对她诸多苛责?“小姑姑你也跪坐着吧,不然我都不敢坐下。”她这话听着像是对碧芷柔进行道德绑架,实则也是出于对她的关爱。
“欸,坐下吧,坐下吧!”薇夫人也托了托女儿的手肘,让她跪坐着就好,别那样直挺挺的跪,一个孕妇,哪里受得了?
灵堂一时又恢复了安静,跪在叔叔身侧的诗雅达倒是想要和舒赫塔探讨一下他此刻内心对业已仙逝的父亲的真正想法。因为此刻诗雅达似乎在对父亲一词上,和叔叔有了更多感同身受的共鸣。
粟添老亲王年轻时是从来没把舒赫塔当个人看的,因为他母系血统的卑微,粟添老亲王更是不可能将舒赫塔列入继承人的名单之中。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老亲王老来就剩了舒赫塔这一根独苗,他有得选吗?
舒赫塔对父亲无疑是谈不上多少感情的,他为父不慈,在认清现实后又一味的想要操纵舒赫塔,事事想着要舒赫塔听从自己的安排,娶身份高贵的妻子,生血统尊贵的孩子,总之都是门面上的要求。
现在的诗雅达似乎也面临着同叔叔一样的困境,她的父亲杨咏廉打着为女儿前程命运考虑的旗号,要一力将诗雅达往所谓有底蕴的老牌显贵族群里推。诗雅达可以对父亲的要求置若罔闻,但时间长了难免生变,怎么办?诗雅达记得母亲诗毓萱公主留给自己的话是:不用管你父亲,交给你叔叔去处理。
杨咏廉独自一人来到了粟哈国王的寝殿,凌墟王室曾经奢华的宫殿在几十年的战火岁月中早就灰飞烟灭,连同那点贵族的高傲,如今也被战争的苦难消磨得低沉且谦卑。
老国王年轻时见识过道不尽的奢靡,也并没觉得那样子生活有什么不妥,因为他从出生睁眼看到的世界就是金碧辉煌的,那是他的日常,是王室的日常。
近三十年的内战,老国王亲身体验过人间疾苦,如今生活异常朴素,心境倒非常贴近一位积古的老人,眼睛里再没有什么看不过去的,心胸中也再没什么郁结难舒的了。
“陛下!”杨咏廉低低唤了老国王一声,这并不是他的岳父,但却是他两个孩子的祖父。关于这一点,杨咏廉始终都是耿耿于心的,名分,对,他需要诗毓萱公主夫婿的名分,但是公主从来没有打算要授予他这个身份。
粟哈国王是凌墟王室最有声望的人,在杨咏廉看来,既然国王能够越过老亲王授予薇夫人王妃的身份,作为父亲,老国王为什么就不能要求自己的女儿认可自己作为丈夫的身份,哪怕有名无实。
但是老国王没有在这一事上帮自己一把,他大约是从心底看不上自己,觉得我配不上他的女儿吧。杨咏廉开始需要刻意的去压制心底的怒气了。
杨咏廉认真审视着仰面躺在木床上的粟哈国王,因为日渐消瘦,他面部两侧高高的颧骨像是两座尖叫的山石耸立着,那锋利的线条像是要刺穿周围的空气一般;老国王的肤色黯黑,上面已经有大片的色素沉积,都说他年轻时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只可惜如今这副皮囊再不复当年风采。
岁月就像一把无情的刀,将这位曾经英俊潇洒的男子雕刻成如今这般模样。老人的额头上有三四道深深的皱纹,长短不一的纠葛着,如同岁月留下的痕迹,沉默地诉说着数十年来经历过的风雨、挫折和沧桑。每一道纹路都仿佛记录着他一生的故事,让人不禁感叹时光的无情和生命的脆弱。
听到有人呼唤自己,老国王慢慢睁开双目,他的眼皮很松弛了,无力的堆积在眼角,慵懒的下垂着,给人一种疲惫不堪的感觉。他的眼神很浑浊,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和锐利,这与老国王的灵魂无关,但或许会同他的心境有关。
弟弟的溘然长逝让他再一次和死亡有了更进一步的擦肩,也许自己来日无多,这世上,似乎也没有那么多值得自己执迷的了。
他们,那些先于自己归位的亲人们,他们的身体和灵魂都已经沉寂太久,自己的加入,是否能打破那死亡冰封的沉静,如同一石敲开水底天?
老国王想起了自己的正妻,那位有着惊人毅力的女性,她的坚强与智慧令所有人为之钦佩。然而,岁月的流逝让粟哈国王的记忆逐渐模糊,他已难以清晰地回忆起妻子的音容笑貌。他不禁自问:“我是否曾与她有过一次心境平和、深入的交谈?”这个问题困扰着他,却无法找到答案。
粟哈国王默默地凝视着床顶白色的帐幔,试图从那片洁白中寻回些许记忆的碎片。他努力在脑海中搜寻,但每一个画面都如同被雾霭笼罩,模糊不清。他感到沮丧,仿佛失去了珍贵的宝物。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他还有一个小孙女儿。那个可爱的女孩,和她的祖母长得简直是一模一样。不仅如此,她们在性格上也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都是那样的极端和独特。就连她眼角眉梢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不屑,都带着与祖母如出一辙的韵味。这种独特的气质,仿佛是家族遗传的印记,让人不禁感叹命运的奇妙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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